茫茫山野隐于云雾之中,一行三人奇装异服在山中疾行,横枝规避,弯草直腰,踏步不染泥,落叶不沾身,行动如猛虎,树木无阻隔;鸟兽不露头,豺狼夹其尾,露天避于野,林间如游龙。
领头之人为一虬髯大汉,身披猛虎咆哮黑袍,手中附着一对黑铁利爪,每每当他虚空抬手,周围树木尽数避让,恐之不及。
三人止于山坡之上,望着山下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泛起的万家灯火。
其中一身披灵鹤白长袍,手持拂尘的老者说:“少爷,云溪寨就在前方!”
他身后一黑竹白袍男子手持折扇,喃喃出声道:“赤伞妹妹,我来了!”
那猛虎黑袍的虬髯大汉却是冷哼一声:“那赤伞雌雄同株,这种玩意,您看上她什么了?竟然引得我们出山助她?”
那黑竹白袍少年摇摇了手中的折扇笑道:“黑虎叔叔,你不懂,这叫爱情!”
那灵鹤长袍老者听后一甩拂尘发笑:“黑虎,少爷的心思岂是你这头掉牙老虎能猜想的,乖乖做事就好,你都有了二十多头母老虎,太博爱了,根本不懂真正的爱情。”
黑虎闻言双眼一瞪:“鹤鸣山,你这个老杂毛鸟,再多说废话,我拔光你身上的毛,整得你懂一样。”
“欸欸欸……莫要发怒,我就事论事而已。”
那黑竹白袍少年却是笑道:“其实你们都不懂我,赤伞体内的毒对我黑竹而言乃是大补之物,而且她邀请我们来是为了对付司藤的,那我们自然是要来的,我记得当年狮叔叔还和司藤交战中受伤,如今有机会报仇,不是挺好的么?”
黑虎陷入回忆里,他当年和一只母虎快乐的生活在西南密林。突然一个中年悬师出现,两者一见面便开始争锋相对,更是一个雷击将他心爱的母虎劈死。
愤怒的黑虎愤起而杀,就在黑虎将要打败那人时,忽然从背后林中疯狂窜出无数根藤条。他被偷袭重伤,重伤之下拖命逃窜,后来被眼前这位黑竹的师父所搭救。从他师父口中得知那中年悬师名叫丘山,而偷袭那名苅族正是有着同族之耻的司藤。
黑虎回想起当年往事,心中顿时不忿:“都别说了,自从加入‘剿藤联盟’以来,这仇我必报。”
原来这三人同属一个势力,所谓的“剿藤联盟”是由一群当年被司藤“迫害”而侥幸逃脱的苅族与狜族组成的,而盟主正是这黑竹的师尊。他将逃脱的妖类(苅族和狜族及各类拥有妖力的一类生物)收归,并积极救治。
但随着司藤销声匿迹,后来悬门又传出消息说司藤已除。随着人类科技的不断发展,妖类的生存空间被挤压,不得而已,许多妖类选择化人入世而居,同人类与时俱进;也有一部分选择归林于野,和山川大泽同舞。渐渐的这个“剿藤联盟”也人去楼空,繁荣不再,只剩下了如今十来个成员。
随着赤伞的一道消息传来,剿藤联盟再次活跃起来,有着召回当年成员的趋势,而他们三位正是此次的前锋探查人员。
黑虎对着两人说道:“我们要去和赤伞汇合么?”
黑竹凝视着下方的云溪寨,手中折扇一收:“不,我们静观其变,别忘了盟主交待我们的任务,我们这次并不是要真正消灭司藤,而是要将游离在外的成员召回,盟主他需要一个真正的联盟。”
鹤鸣山也是一抚长须笑道:“是极,其实一个小小的司藤不足为虑,但却是一根极佳的导火索,到时我们联盟也将顺着这根藤再次登顶百万群山,统御万妖。”
话毕,三人相视而笑。
酒店内,司藤一如既往的静坐在观湖平台之上,身姿优雅,目光从容,淡淡的感受着宁静的夜晚。
她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让云华通知苍鸿等人准备后天上山,一战无可避免。
司藤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心中有着一丝凝重,似乎有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喃喃出声:“再过一天……”
这时,云华推门而入,听到司藤的话后说:“司藤,再过一天怎了?我想我们这次将是万无一失的!”
司藤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今夜,我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内心却总是翻涌澎湃不得安宁,这种感觉我只在死前感受到过一次,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我也不知是不是……”
司藤记得她死前的几夜,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原本以为是丘山追杀将至,便急忙会见了她的“另一半”(后称白英,司藤目前还不知道这名字。)
俩人会面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理智而坚定的司藤执意要她离开邵琰宽,不能因为邵琰宽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让她再次迷失自我,更何况还是一个败家花花公子。
司藤她早就看清了他的面目,而且为了躲避丘山的追杀,俩人再次合体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而此时的恋爱脑白英已被情所困,在邵琰宽的多方保证、花言巧语、连骗带哄之下早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这时的白英岂是司藤三言两语所能说动的,最终俩人不欢而散。
离开前,司藤说了一句:“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你真执意如此,我便帮你断了念头。”
但没等三天,在第二天一早,司藤就收到了白英的信件,她信中表示愿意离开邵琰宽,但是要求再会面一次,邀请她今晚在华美纺织厂的旧仓库会面。
司藤收到信并未感到轻松愉快,心中那令人心悸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虽说司藤起了疑心,但她却是如期而至。
果然,如同司藤所想,一见面,白英再次声泪俱下的恳求司藤不要再管她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再次合体。
司藤打断了白英的话语:“够了,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说这些话的。”
顿了顿又道:“这么说你是铁心如此,我们已经没得谈了?”
白英这时反而露出一抹轻快的语气:“你说呢?”
司藤微作冷笑,道:“既然如此,得绝了你这念想才行。”
白英闻言顿时慌张起来,忙道:“你……你要做什么?”
司藤淡淡道:“我劝不动你,那就只好去找那个让你动了凡心的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可谁知司藤转身刚走两步,只觉得后背一凉,低头看了一眼透体而过的尖锐藤桩,不可思议的想要开口说话,但随后身体被巨力举起,血液不断流失,她疼痛的只能嘶吼,随着最后一滴血流尽,她逐渐的失去了意识。至此她才发觉此前的一系列不安的感觉在这时候却是如此的真实可怖。
云华看着司藤似乎落入回忆之中,而且她眼角也已经湿润,便出声道:“司藤,放心吧,我们小心一些便是。”
司藤又是叹息一声:“唉……其实有些事情你不懂,世人皆称我当时风头无两,但这都只是丘山为扬名而释放出的误导悬门的消息。游走在人类和妖类之间的我岂能不知自己的斤两,所有的东西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真觉得在这无尽岁月里这个世界只存在如此凤毛麟角的苅族么?而且你真的相信如今悬门沦落至此么?你要知道悬门只是道门之下的一条细小分支而已!”
“仅仅是青松所说的昆仑山巅之中便有无数同他一般的存在,有些则更是强他数倍,更何况是这茫茫大千世界呢!”
云华闻言也是凝重了许多,他所知的只是发生在司藤周围的一些事物,谁知有没其他更为强盛的地方呢?就如此前的金鹊鸦就是他所未知的。正如司藤所说,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事物在等待着他。
“司藤,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将与你携手共进退!”
司藤并未答话,抬头仰视夜空,静谧灿烂,却充满着无限的神秘。
过了许久,司藤这才说:“你刚刚去了苍鸿那边?”
云华点头:“我已经将消息带给苍鸿会长了,而且……”话到此时,云华突然停住了。
司藤转头看向云华,出声道:“而且怎么了?”
云华:“而且不用单独找沈银灯,她却反过来主动找我了,已经约好时间,我等下就会去赴约,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司藤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自己看着办便好。”
云华看着似是心中顾虑重重的司藤,点了点头。
自从司藤从山上下来之后便是变得古怪起来。之前很少见她叹息的,也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其他端倪,亦或是她口中所说的奇怪的预感。
“司藤,你所说的很多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但若真发生,我们也只能面对,我们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
“嗯!”
云华在吃过晚饭后,与司藤说了句,便驱车去面见深银灯。
沈银灯倒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就在湖岸边的一个公园内,正值晚饭时间,这时公园没几个人影走动。
沈银灯早就在等待了,见到云华过来,她率先开口:“云先生,你来了!”
云华点了点头说:“沈小姐,下午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向你们悬门求助,对吗?”
沈银灯略带疑惑的说:“可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在这云溪寨的一亩三分地,我悬剑洞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云华装作迟疑,手指在不断颤抖,说:“我……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想再看到司藤伤害人类,也……也不想被司藤控制,可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你们,毕竟我在司藤控制下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看着好友颜福瑞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我甚至都觉得是我害的他,而且……而且瓦房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银灯却是转身看向天目湖,淡淡的说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改变,但是你该如何让我相信,如何让我们悬门众人相信呢?你要知道,悬门中的马悬师和丁悬师可是对你恨之入骨的!”
云华闻言,表情慌乱起来,目光死死盯住沈银灯,嘴唇嗫嚅的厉害:“我……我……我可以……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司藤的秘密!”
沈银灯闻言内心怔了一下,随即内心狂喜不已。这不就是她所设想的么,接近云华,并且试图控制他,利用他探寻司藤的真正秘密。
在最初他接到苍鸿的消息时就已经打定主意。司藤对悬门怨恨已久,她复活肯定是要上门寻仇的,而悬剑洞的沈翠翘更是同丘山追杀过司藤。想必要不了多久,司藤肯定会杀上门,到时身为苅族的她也自然不可避免,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沈银灯转身向着云华走进了两步,露出一抹微笑,温柔的说:“云先生,只要你提供的信息正确,我肯定会在苍鸿会长面前替你说话的。”
顿了顿又说:“云先生,你也被司藤下了藤杀吧?”
云华一愣,双眼瞪着沈银灯,不可思议的说:“沈小姐,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沈银灯淡笑一声,缓缓抓住云华的手臂,将他袖子掀开,看到手肘处的青藤浮印时,她心中所有怀疑都散去了。
“我在无意间看到了这个,所以我也知道你是被逼无奈。眼下你就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把握的住与否了!”
云华连忙说道:“沈小姐若是能帮我摆脱了这控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银灯说:“虽然我知道司藤教了许多星云阁的技法,但我也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刺杀之事,只需你将她的计划告知于我,当然,还有她司藤的秘密!”
云华忙说:“沈小姐,司藤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她早已在暗中花重金找寻了个帮手,准备到时对你们一击必杀。”
沈银灯听后顿时急道:“帮手?是谁?”
“沈小姐不知有没有听过金鹊鸦?或者是她的另一个名字‘凤凰’?”
沈银灯听后,一脸冷笑的对着云华说道:“不对,云先生,你撒谎了。”
云华这时是真的慌张起来了,忙道:“沈小姐,我可真没撒谎!”
沈银灯“呵呵”一声:“前几天,我得到凤凰寨那边的苗王所传来的消息说,他们那边祸害村民的‘凤凰’已经被两名悬师所击杀,连尸骨都带回来了,云先生,你还说你不是骗我,你觉得在我悬剑洞的地盘又有什么事情能瞒的过我?”
凤凰寨那边其实早就有找过他们悬剑洞,要求出面去对付“凤凰”,可沈银灯每次过去都是草草了事,她自然知道谁是‘凤凰’,她可不会刻意去结仇,反而她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将一些杀人吸食的事情按到金鹊鸦身上。
云华暗自松了一口气,说:“沈小姐,难道杨老苗王没告诉你,正是我和司藤收了那金鹊鸦么?而且那金鹊鸦正是杨苗王的侄孙女小凤仙,当时我们就下榻在她的民宿,你觉得真的这么凑巧么?”
沈银灯闻言瞪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华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司藤用了秘法和金鹊鸦做了交易,而且我们也没直接将金鹊鸦尸体带回来,是后来凤凰寨的人去重新挖掘出来!”
“挖掘?”
“是的,司藤刻意把金鹊鸦的洞穴给毁了,其实我知道那具尸首并不是金鹊鸦的,这只是司藤和金鹊鸦的一个交易而已。至于我说的你可以找杨老苗王确认,我想以司藤的样貌很少有人会忘记吧?”
沈银灯听后依然有一丝不信,当即拿出手机联系了杨老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