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一些士兵不由得望向天空,有稀碎的冰渣飘下来。
那是卡伦的冰枪“珀克多拉”,锐不可挡,而且用过一次就必定碎裂。冰枪在刺穿对手的同时会炸裂成无数碎块,像利刃一样从内外两侧对目标进行二次攻击。
被珀克多拉击中,即使不被当场捅死,也会被碎块切割致死。
更不用说玛尔克还从那么高摔下来。
咚——
把地上砸出个大坑。卡伦调整着呼吸。他知道兽人的韧性很强,才一口气攻得这么凶,让自己都有点吃不消了。
然后就在他回头准备欣赏玛尔克的雅木茶倒地时。
“哎呀,不错不错。”
兽人居然已经站起来了。
“这……”
卡伦目瞪口呆。玛尔克浑身上下都是伤和血,右肋更是被枪捅穿了。但他居然还能站着,而且看上去挺轻松。
神使张开手,冰剑重现在手中。
“你比刚才那个女骑士更结实啊。但无所谓,我就砍到你起不来为止!”
“省省吧精灵,你没那个本事。”
玛尔克深呼吸,身体开始发红。
“如果这就是你全部的把戏,那你可以等死了!嗬——!!”
这一声暴喝震得卡伦耳朵疼,胯下冰马也不安地扬着前蹄。
只见玛尔克的身体越发鲜红,伤口流出的血变成火花,整个人都烧起来,连同他的刀一起。
“唔啊!”
他就像一团烈焰扑向卡伦。卡伦立刻在地上铺开水流,待水浸过玛尔克的脚,便将其冻结。
但是玛尔克只是奔跑,就把冰踢碎。
一个箭步!
砰——
抓住马脖子,火焰注入。
“燃烧吧!”
顷刻烧成火马,不多时便无影无踪。
卡伦及时跳下来。
“这不是一般的火焰!”
“哈,到底是玩魔法的精灵,一看就明白!”
玛尔克自豪地挺起胸膛,把伤口继续扯裂,让它们流出更多的血。
血液全变成火花,刀身燃烧得更加猛烈。
“莫多帕姆,我们兽人的仪式,只有最虔诚的战士才能获得的殊荣!你看到的就是它赋予的能力之一!”
“将伤痛转化为力量?诡异的东西。”
“呵,对于整天逍遥自在的精灵来说,可能没法理解吧?”
“是啊,没法理解。你想说你是故意被我伤成这样的吗?这借口可不好听。”
“哈哈哈,你小子还挺幽默!既然你这么说了……”
玛尔克像风车一样抡着大刀,一圈又一圈。火焰之风围成身体吹起。
“……那我可得给你露一手啊!”
大刀一样,火焰的旋风卷过沙土,朝卡伦袭去。
速度不算快。卡伦快步绕过,同时一弹冰剑,朝前面发射数根冰刺。
果不其然,旋风后面的玛尔克追风而上。发现卡伦绕过来也只是一直冲锋,冰刺撞到他的身体就被火焰融化。
他逼近卡伦,大刀举过头顶。
“唔哩呀!!!”
猛砸下来。卡伦退后,刀砸在地上。
玛尔克用力一掀,便让战场发生短暂的地震,所有人都一时站立不稳。玛尔克和卡伦中间的土地更是碎成几块。
轰轰轰——
就像是下方有岩浆一样,火柱接二连三破地而出。很快两人就陷入火海。
“嘁。”
这火焰不一般。卡伦感到自己的冰魔法和水魔法被遏制了。或许是火焰中有类似的魔力,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属性不利。
总之,情况不妙。
“哪里逃!”
玛尔克在火海中如鱼得水,穿过火焰朝卡伦扑来。大刀向精灵头上砍去。
铛铛铛——
正面接了几下,卡伦就不敢再接了。玛尔克的力气和速度比刚才提了好几档都不止。
特别是速度,他竟然能带着重伤挥着大刀,还能追着自己砍。
卡伦集中精力躲闪,等待机会。不一会儿,火焰的势头渐渐变弱,他终于找到了一处空隙。
“嘿!”
一边向那边逃跑,一边造出冰墙,推向玛尔克。
就在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卡伦发现身边的火焰急速消失。但他丝毫没有感到放心,反而心头一紧。
因为这些火焰全被玛尔克的刀吸收了。大刀变成了有形的凶焰。
砍下去!
“嚯啊啊啊——!!!”
轰——
火焰撞碎冰墙,爆炸。
“啊!”
把卡伦炸飞出去老远,滚了几滚,身上还着了火。他急忙用水熄灭。
这一炸伤了他的右臂,提剑的手有些松劲。
火焰中,玛尔克扛着刀一步步走来。
“还要继续吗,精灵?”
继续?算了吧。
卡伦望了眼战场的其他地方。有兽人和恶魔加持,王国军已经稳住阵脚,和联军厮杀得有来有回。更不用说芙蓉在那里到处治疗。
没希望了。
“这次,是你们赢了。”
他用左手拿着冰剑,往地上一戳,一块冰晶飞上高空,发出了类似铃铛的响声。
这就是信号。
“撤退!撤!”
*****
帕多拉菲王宫神木大厅内,王座两边列着许多大臣,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大气也不敢喘。
王座上,伊斯拉望着手里的报告。它是在半个小时前被送来的,那时伊斯拉还在和大臣们讨论仪式的事。但现在,她只是注视着纸上的文字。
大厅陷入可怕的沉默。女王呼出略显沉重的气息,缓缓说道。
“迦勒底……真行啊。居然连黑罗兰都挡不住他们。”
露维迪拉连忙说。
“陛下宽心,这必定是迦勒底耍了什么花招。以黑罗兰的实力,绝不可能败北!”
“是啊,我也相信有什么说道。比如对方挟持了人质之类的。”
一句话就给露维迪拉噎得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跪下去。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不理会筛糠的露维迪拉,伊斯拉思考着。迦勒底不可能正面胜过黑罗兰,就如他们没能正面打败玛洛基一样。他们的手段或者说花招确实不少。
可仅凭这些就能战胜黑罗兰吗?那个女人身经无数战,什么场面没见过?然而黑罗兰的报告里却没有细说原因,是因为吃了败仗所以郁闷了吗?
就在这时,有卫兵慌忙跑进大厅。
“陛,陛下!来自卡伦大人的紧急军情!”
向伊斯拉呈上又一份报告。伊斯拉看着看着。
呼——
大厅里没来由地吹起一阵风。下面的群臣不禁瑟瑟发抖。
这可不是自然风,而是从伊斯拉身体里漏出的魔力所产生的漩涡。它象征着女王此刻已经愤怒到无法自制。
距离伊斯拉比较近的精灵甚至能看到她在咬牙。随着咬牙的动作,大厅里的空气和魔力也被咬得越来越紧张和压迫。
有几个精灵有些承受不住这魔力,两股战战跪下。更有甚者已经呼吸急促,快要不行了。
好在女王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可怕的魔力才逐渐消沉下去。
“卡伦败了,退回了欢悦涧。”
她尽可能平静地说。群臣们刚从漩涡中清醒过来,就被这个消息震惊到脸色煞白。
“他战前向波波大人祈祷,但未能得到回应。战斗中马克顿得到增援,其中有来自塔罗古的兽人和恶魔。芙蓉也在其中。”
群臣议论纷纷。
“没能回应?为什么啊?”
“兽人竟然从塔罗古出来了?还有恶魔?难道塔罗古的魔王军跟人类和解了?”
“芙蓉大人又是什么时候跑到人类那边去的?脱离魔王军了?”
种种声音,在伊斯拉耳朵里跟虫子一样稀碎。
“安静。”
她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众人立刻闭嘴。
女王挥了挥手。
“都出去吧,卫兵也是。我要一个人静静。”
众人答应着退下。等大厅里没有其他人了,伊斯拉挥了一下法杖,王座正上方的天花板展开一个圆形的缺口。
她飘浮而起,顺着缺口飞出去。立在王宫顶上,俯视全城。
城内张灯结彩,迎接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只等日子一到,就开启狂欢的序幕。
本以为看到这一幕能让自己平静些,但伊斯拉反而感到更加烦躁和疑惑。
根据黑罗兰的报告,云云似乎与迦勒底达成了协议,帮助他们。如果她对迦勒底施加了“屏风祝福”,那精灵就没有任何手段能查到迦勒底的踪迹。
换句话说,他们下次出现将是在自己面前。
还有木木也是。迦勒底能走出加量版的大迷宫,木木肯定对他们另眼看待了。能把他们送出森林就是证明。要不是她多少还顾及玛洛基的面子,直接送到帕多拉菲附近都有可能。
再联系卡伦被波波拒绝,这三件事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性。
“神明要与精灵为敌了吗?”
伊斯拉说出这句话,又很快摇头否定。谈不上为敌,但现在三神明对精灵肯定是各有不满了。
这也难怪,当初精灵和神明的协议本来就不对等。精灵们需要神明的庇护。但对神明而言,精灵不是必须的。
然而这些都已经成为历史。如今的精灵天下无敌,不再需要神明的帮助。她们对精灵而言只是累赘。现在看,说是祸害都不为过。
伊斯拉很确信,自己的力量比神明还要强大。即使没有栖夜出现,自己也早就想摆脱神明的束缚了。
但真到了这一步时,伊斯拉却没有多少放心的感觉。心中总有一些无法释怀的角落,不断提醒着她。
“我是不是……漏看了什么?或者说,我是不是错判了什么?”
她自言自语,又马上摇头。不可能的,自己不会错,同样也不会败。
不过是打赢两个神使而已,她们的实力和自己可是有着断层的差距。无论前面输了多少,只要最后自己来兜底就行了。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说这是神明们的又一场游戏,只是为了看看自己如何应对。
“那你们就尽管来吧!”
*****
“醒了醒了!”
摩尔贝露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都围在身边,或是欣喜或是松了口气。只有一个女人冷漠地看着她。
她慢慢坐起来,身下是草地,不远处有条路,还有河流。
她皱着眉。
“这是什么地方?黑罗兰呢?”
“不用担心,”薇琳说,“你们已经胜利了。至于经过……”
她看向别人。大家都沉默不语。
“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立香说,“感觉怎么样?”
摩尔贝露摸了摸头顶。
“没什么事。反倒是你们怎么在这个地方待着?不躲在林子里吗?”
“这是立香的主意,”拂晓笑着说,“他担心你在森林里醒过来会不舒服。真是温柔的人啊。”
“啊,呃……”
摩尔贝露看到立香在冲着自己傻笑,连忙扭过头去。
“那个……你注意到了?”
“嗯,在静谧之森就隐约觉得你可能有什么隐情。没关系,我不会细问的。”
“所以你也不用在那里自作多情了。有事没?没事别躺着了。”
修玛一通冰冷的发言让摩尔贝露刚暖起来的心窝迅速冷却。她拍拍身子就站起来。
薇琳打量着摩尔贝露。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摩尔贝露活动着四肢。
“没有啊,挺好的。多谢了阿库娅。”
“哼哼,那是当然!”阿库娅得意地仰着头,“对我的信仰有没有增加一些?现在想入阿库西斯教,我随时欢迎哦!”
“真少见。”薇琳说,“摩尔贝露,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摩尔贝露露出恶心的表情。
“一清二楚,别说了。”
“明明记得却不害怕?”
“这很稀奇吗?”修玛不屑地问道。
“非常稀奇。死过的人永远不会忘却死亡的场景,而那足以把人逼疯。我见过许多死而复生的冒险者和士兵,无一例外会被那段记忆折磨。严重的会精神萎靡,逃避战斗,变得胆小怕事,甚至是精神失常。”
薇琳看摩尔贝露就像看一个怪胎。
“可我看你好像一点症状都没有啊。”
“不会是你死过一次了吧?”修玛说。
“你耳朵聋了吗?”摩尔贝露瞪了她一眼,“复活的人不可能忘记死掉的场面。”
“也许你那时受的刺激太大,彻底忘了呢?”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么?”
“不能。”
“行了,你们先停一下。”达·芬奇说,“接着回答摩尔贝露的问题吧。我们已经有了云云的祝福,可以随时隐匿行踪,不用担心被发现了。”
“离开穿云塔已经过了四天,”戈尔德鲁夫说,“现在这个地方是帕多拉菲以北50多公里。我们今天争取晚上抵达城外,然后就看你的了薇琳,可别再搞砸了。”
“我知道。穿云塔那次是我的错,伊斯拉确实聪明了,但这次我们不会再失手。”
薇琳取出地图。
“我已经有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