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不成熟的小建议
我错了,请阿母责罚。
在褚节和褚良的争吵声中,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
是一向不吭声的褚温,他磕了个响头如是道。
褚良心疼他:阿兄,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不说的,没人会怪你的。
褚温不说话,只是跪得身板挺直扎实,面露愧疚。
褚良一咬牙也低下了头:阿母,我也有错。我明知阿兄性情如此,他不肯说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我却执意想讨一个公道,不顾阿兄心中的意愿,导致阿兄挨罚,还坏了名声。
但阿兄他何错之有啊?诗不是他写的,是褚节拿去的,他都不计较,是我硬要计较。阿兄为此也挨了罚,今天阿母如何还要他认错?
排行老大的褚季心中自也是不解。这件事他知道的时候,褚节已经说得头头是道,而三弟、四弟被书院的人指指点点,毫无反击能力。
他当时没有站出来为兄弟求情,便是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开了口,反而把两位弟弟的事坐实了。
他也没有完全不出面,事后他去关心,私底下也给先生们求了情,如此他也还是错了吗?
花连城看向一屋子不明白的人,点了名:氲氲,你来说,换成你,这件事会如何处理?
褚煦君:阿母,我不了解书院的情况,说了怕是不符合……
褚夏支持:无妨,氲氲,有些时候,就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
褚秋也道:是啊,这人情世故的道理无论是读圣贤书的地方还是菜市,一通百通。氲氲,你就说说看。
褚煦君起身,行了行礼:那我就稍微说一说我的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兄弟们指点。
此事,源于一首诗,一首只有温弟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是谁写的诗。巧的是,节二哥看上了,拿去用,获了名。是这样吧?
老太太见漂亮丫头瞧着自己,很自然点了点头应和:没错。
褚煦君面带微笑继续:这事假如良弟不知道,似乎也就这么结束了,至少在节二哥随便拿去用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难道是他不知道温弟会发现吗?不,他知道,但节二哥不在乎,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温弟这个人,嘴巴最紧,他便是知道也是不会说的。
事实证明,节二哥的判断是对的,温弟到现在,宁可扫那恶臭的净室,也没有说出这首诗是谁的。那我们再假设,这首诗的作者,后来知道他的诗被节二哥用了,闹到书院的话,会怎么样?
褚良反应最快;盗用他人作品,别人来闹,那二哥就惨了。噢,阿兄也不会好过,毕竟诗是从他那里才流露出去的。
书院会直接处理,也就是看在没有外人的份上,假如这首诗是外头院为了名声,说不定就直接不让褚家兄弟上学了。
褚节质疑:氲氲,这事没有发生,咱们不能这么假设吧?
褚煦君委屈:二哥,不是让我说一说吗?这个前提也是假设啊。
褚温这时好像明白了:怪我,没藏好。
怎么思路还能偏了呢?褚煦君继续引导:这诗写出来,便是有感而发,需要交流。我相信那人将信交给温弟,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温弟,你不该藏诗,但你也不应该让二哥直接用了这首诗。在一开始,你就该言明,这首诗是别人写的,他不能用。
褚良为老实人说话:阿姊,你也知道阿兄这人,十天都憋不出三句话,他怎么拦得住那张口一套套的二哥?
褚煦君直接道:不会说话,也有拦的办法。温弟这一身腱子肉难道是练假的吗?
他总能有办法不让二哥把竹简直接拿走吧,也能挡着不让二哥背诵下来吧?
褚良还有理由:阿姊,阿兄这人就是有一身功夫,他怎么会对兄弟下手呢?
褚煦君怼了:那良弟你还说什么?你倒是直接让二哥下手啊!
这话倒给褚节说高兴了:氲氲,我果然没看错你,说得好。
褚煦君差点没翻白眼,这褚节到这会儿还以为自己是夸他,她不搭理他,继续自己的逻辑:这便是这首诗的第一层,温弟有保管诗的义务,他看对方是自己的二哥,没做到。
第二层,假设我是良弟,这时候我发现了,二哥拿了阿兄的诗去博名声,还沾沾自喜。这能不气吗?这事能不管吗?那不能,必须管。
褚良:对啊,我这不是管了嘛。
褚煦君笑笑:这管,有千百种管法,换成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二哥拿了阿兄的诗,这句话本身是有问题的。身为良弟,我能不知道温弟不会写诗吗?这诗不是温弟的,但他还是让二哥拿了,事后不说话,这其中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必有内情。
都知道温弟这嘴不好撬,那便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在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不跟温弟商量好的前提下,直接闹开,是下下策。
褚良在扫一个月净室的时间里,也明白自己当时是冲动了,他虚心请教:阿姊,那你说说上上策是什么?
褚煦君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想这么简单就让我说出上上策,那不行。不过阿姊,今天还是可以教你,这个下策啊,便是直接从二哥入手。
直接捅破,褚节那么爱面子,当然会跳起来,但私底下找褚节,那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
褚节:……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家这个貌美如花的堂妹啊。
褚良转过弯来:阿母,我认错。是我的冲动、嫉妒和愚蠢,害了阿兄要受两次罚。先前书院他替我挡了,今天的罚,请让我替阿兄受了。
褚温摇头:阿母,诗是我带来的。我领罚,也替弟领。
花连城还是不说话,面色比方才平静了许多,仍是看着褚季。
褚煦君领会了阿母的意思,接着道:而这中策嘛,则是从大兄入手。大兄褚季在书院,是先生们心中的优秀代表。有他出面,这件事,很容易便能争取到先生的支持,哪怕是一个都好。
至于如何说服大兄帮忙……
褚季连忙开口:煦君堂妹,折煞我了。这事,是褚家的事,便也有我的一份子,是我应该主动帮忙,而不是让弟弟们过来求我。
褚节为褚季帮腔:大兄,你一向只专心读书,不关心这些俗事,干嘛要主动搅和?
褚季看向这个亲弟弟:你们都是我的弟弟,你们出了事,便是我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褚煦君声音仍是俏皮:是的,假设我是大兄,置身事外的时候,他们不会夸那褚季会读书,夸褚节会写诗。而是会说,褚季会读书又怎样,他连自己的兄弟犯了错,都不管。
三个弟弟,一个都比不上他,说不定褚季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高兴。这样的哥哥,换成我肯定不要。我宁可要一个在我犯错时候会打我骂我,但在别人指责我的时候,他仍会挡在我身前的阿兄。.
褚季听懂了,他守法守礼,刻板守旧,不是他出淤泥而不染,而是太清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样的人,当暴风雪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和他并肩作战。
褚季低首:大伯母,氲氲堂妹,季,明白了。季,领罚。
老太太不耐烦了:这假设来假设去,我也没听明白,怎么就真的都
要罚啊?
褚煦君恭敬行礼,面色柔和:大母,我说完了。正好我也不想假设我是二哥了,因为我和节二哥不同,我既不贪图虚名,也不会撒谎。二哥你别生气,这些都是我一些不成熟的小建议,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