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一个让人心疼的可怜女子
祭祀是这个朝代很有特色的一件事。
有一度成为评定皇帝政绩是否过关的评断标准。
一个在位时,能在一年里举办多次祭祀的皇帝,一定是一个好皇帝。
而那些多年都办不起一个祭祀的皇帝,大抵都在史书上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桃无名跟沈右追在跟她讲解历朝历史的时候,都提到了不少。
褚煦君起初听了,一笑而过,只当是西邺特色。
听多了几次之后,她开始明白过来。
祭祀是需要很多东西的,钱财、人力、牲畜……还需要支持他的官员,算出好日子,肯出席祭典。
否则皇帝也只能口头说说而已,做不得数。
而这些东西和人,皇帝自己必须从底下的人手里挖出来。
能祭祀多次的皇帝,说明他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力还是足的,最起码官员和地方诸侯都肯听话。
一个强而有力的皇帝,也难怪史书会给予正面评定。
所以,很多皇帝一听到,上天有灾,祭祀安抚民心;风调雨顺,祭祀以章德绩;祖先托梦,诸侯进京,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祭祀祭祀祭祀……都要祭祀。
褚煦君从中得到了启发,乔迁宴变成了卫凌的报丧,那她就再办一个春日祭典。
行程都是现成的,祭典就在外城的空地上,燃起篝火,煮上鼎食,不拘是谁,都可以过去。
就图一个象征和热闹。
外城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唏嘘:“夫人,这是不肯承认将军已死。她太可怜了……”
“谁愿意接受将军就这么没了呢?这个祭祀来得好啊,我想去看看。”
“谁会不去呢?”
这明摆着是给将军的衣冠冢,丧葬礼啊!
不去的人,都是没有良心!
就该把吃过将军和夫人粮食的,全吐出来!
……
于是,祭祀在准备的时候,便迎来了越来越多的人。
鼎食都不需要桃无名和沈右追亲自准备,有商人会自己过来,为鼎食不停添上米、豆腐、肉酱、盐……
不只是外城,连延城里的贵户不少都过来,添上一把柴火,一把新米。
他们不喜的是卫凌对他们的不肯折腰,而不是不佩服,这样一位迎难而上,一心为民抵挡外侵的英雄。
听说卫将军的未婚妻还不肯接受卫凌已经战死的消息,只肯让人举办这一场春祭。
迎接冰雪融化后的春天,祈祷来年丰收。
一个让人心疼的善良、可怜女子。
欸,他们往后就多照看她几下吧。
……
扈家人也来了。
这次扈悠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乖乖跟在长辈的后面。
临走,她来拜访褚煦君:“大娘子。”
见美丽如天仙的女娘一脸平淡,还关心她道:“手还疼吗?”
扈家都是科学家,手宝贵着。
所以扈家的体罚都是抄书。
之前都是用刻刀写在竹简、木牍上头,现在有了纸,就全部抄到了纸上。
一开始的纸不够好,都抄完了,那就再抄一遍。
正好顺便温书了。
扈悠此次便是要将扈家的藏书全部抄一遍,手都抄肿了,出门不够雅观。
这才戴着武采给她送的手套:“是东家的主意,绣娘的手艺,你若是觉得不够精细,大可让人拆了自己重做。”
扈悠立刻就戴上了:“这就很好,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大娘子。她还好吧?”
武采:“就……挺好的。”
完全不像一个即将守寡的人,这可是褚煦君自己的原话。
扈悠很是愧疚:“大娘子,介绍一下,我是扈家的十三娘子,单字悠。之前瞒着家里,与您相交,却不曾赤诚以对。家里人今日便是押着我来,与大娘子重新结识,望大娘子不弃。”
扈家这是要出山,而且是一出山就为她站台的意思吗?
他们之间,彼此心里都是知道底细的。
只是之前扈悠不肯告知家里的名讳,褚煦君要用的是人,而不是哪家的名头,半点也不介意。
现在,扈家却肯在这个时候出来帮她?
不,扈家帮的是不是她,而是延城,是冀州,是天下万民。
有扈家的人重新出山为褚煦君背书,延城内外在这场春祭中,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春祭热闹,以公主赵紫芙的名义办的卫凌葬礼,来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起初还有几家人来,他们在秦公公那里交了一份钱,到了赵紫芙跟前还要再交一份钱。
早先来的人不敢不交,出去后都嚷开了,贵户们谁还愿意来?
不是心疼两份钱,而是觉得京州的公主和公公此举,太不厚道。
他们宁肯将这些钱都投到城外的鼎食里去,好歹还能听个响!
赵紫芙听说了消息,第一时间当然是认为秦公公办事不力:“可恶!我就知道他过来找本宫,能有什么好事?那些钱肯定都被他自己吞了!让他马上过来见我!”
秦公公不肯来。
他这次是真的被气病了。
两人斗得厉害,但他们不约而同的行径都是往京州送信,说卫凌战死,他们已经在冀州做了这个那个……然后再问厉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州?
全然不顾京州在收到卫凌战死之后的消息,会是何等震惊!
冀州延城门户无将,京州的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厉王:朱祁,你立刻给老子进京来!
朱祁:厉王,不如我们也办个春祭,到时候皇帝总要出来露面让我们看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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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卫凌消息传回来的那天,褚温便一直都守在褚煦君的身边。
她住在帐篷里,他就站在门口。
她若是回到何归堂,他就会跟着上炕,陪着阿姊吃一口热乎的。
褚煦君知道身边的人,看守她,像是一个随时会倒的病人。
她的身体没有病,但她的心一定是病了。
褚煦君无法解释。
她不是故意认定卫凌没有死,而是她确定这件事。
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赵紫芙,她那天一来,褚煦君被愤怒一刺激,人反而精神了不少。
有时候,敌人是必要的存在。这不,发挥了他们的余热。
这一精神,褚煦君便发现了,作为信物的带血令符,和她手中的令符,不一样。
信物是假的。
她那“战死”的将军,怕是真的在回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