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艮,字汝止,号心斋,哲学家,南直隶泰州安丰场人。起初投入王阳明门下为求生,后来转而治学,创立传承阳明心学的泰州学派,初名银,王守仁替他改名为艮。
王艮,为灶丁阶级,世代为灶户,七岁入私塾读书,学的是儒家典籍《大学章句》,因为家境贫寒,十一岁就辍学成了一个盐丁。盐丁生活的艰辛、人身的低贱,在王艮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特别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也许是父亲不忍心儿子重复自己的生活,十九岁那年,王艮奉父命外出经商。
以山东阙里所在,径趋山东,阙里是春秋时孔子住地,在山东曲阜城内阙里街。经商之暇,王艮特地到孔庙拜谒。选择到山东经商,显然是为了续接那段儒学情缘,王艮的经商活动,大致持续了十年左右,由于他经营得法,家境也日益富裕起来,这为他日后的学术活动提供了物质基础。
二十九岁时王艮做了一个非凡的梦,梦境中天坠落下来了,地上无数的人奔号求救,只见他王艮先生奋然上前,高举双臂,一手托着天穹,一手把乱了次序的日月星辰重新排列归位,众人在他面前欢歌起舞,纷纷拜谢,大梦醒来,王艮不免又惊又喜,大汗如雨,顿觉心体洞彻,万物一体,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神圣感油然而生,他感到这个梦对他太重要了,于是极其慎重地记下了做梦的时间:“正德六年间,体仁三月半。”从这以后,我们已经看不到盐丁王艮,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头戴五常冠,身穿深衣大带,手执笏板,“言尧之言,行尧之行”的当代奇人。
当王艮一心一意地经营自己的圣人梦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有一位阳明先生,其学说已经风行江南,直到有人听了他讲的《论语》首章以后,说他与阳明先生的观点十分相似,惊讶之余,他才决定去会一会这位与自己同姓的阳明先生。谁知这一会,竟然给他会来了一位“名师”,为他开启了一个新的学术境界。
王艮是自信而自负的,到南昌拜见王阳明并不是冲着拜师去的,他要看看自己的见解与阳明先生究竟有什么异同,他要看看这位领引江南的阳明先生究竟有多大能耐。所以,两人一见面,就“相与究竟疑义”,直至“纵言天下事”,反复论难起来,几个回合下来,王艮的座位也随着由上座而侧座而下拜变了几次。但王艮可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当听了王阳明讲了“致良知”的心学宗旨后,当下佩服得了不得,“乃下拜而师事之”,可回到宿舍以后,又感到自己考虑不周,拜师太轻率了,第二天又过去与阳明论辩一番,最后才心悦诚服。
王艮服膺王阳明,但并不盲从,该坚持的他还是坚持,当论及“天下事”时,王阳明要王艮安守本分,王艮却说自己虽然是平民百姓,却始终在追求尧舜时代的理想政治;王阳明说,你不是追求尧舜时代的理想政治吗,那就应该像舜那样勤奋劳作,欣然自乐而王天下;王艮说,现在不是没有像尧那样圣明的君主吗,大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气概。
其实,正是王艮的这种独立思考、不轻盲从的态度,使阳明先生大为赞赏,难怪事后王阳明对门下说道:“向者吾擒辰濠,一无所动,今却为斯人动矣。”于是,他给这个从泰州远道而来的学生,改名为艮,又取《易艮卦》“艮,止也”之义,命其字为汝止,教育王艮行止得当,动静适时。在阳明先生的悉心指点下,王艮接受了心学的基本思想,并最终成为王阳明的得意门生之一。
从阳明先生那里领会了心学的基本思想后,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信奉这一绝学,而老师的学说似乎只局限在南方,他感叹说:“千载绝学,天启吾师,可使天下有不及闻者乎?”便慨然有到北方代师传道的意思。王艮是那种知行合一、说干就干的人,主意一定,他就坐着自制的仿古轮子车,一路讲学直到北京城,颇有孔子周游列国的古风。尽管这次北上讲学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但他这种古风式的讲学,和敢于招摇天下的行为,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所谓“人人以怪魁目之”,回头率当然也特别地高了。尽管王艮意气太高,行事太奇,用世之心太热,并因此受到阳明先生的斥责,但他日后能够开阔阳明之学的源流,并且自成一派,却是与此大有关联的。
王艮师从阳明先生近十年,终究没有改变他一心求圣的狂者人格,但他不仅从阳明那里印证了自己的心悟所得,而且阳明的心学理论更加丰富了他的精神世界,可以说正是自身的狂者气质与阳明先生影响的结合,才促成了一代大师的诞生,并由此催生了‘泰州学派’。
王阳明去世后,王艮开门授徒,开始了他“自立门户”的讲学时期,亦即泰州学派的奠基时代,在这个时期,王艮定居于自己的家乡安丰场,主要从事讲学活动。前期外出较为频繁,多游于江淮间,晚年居家讲学,从学、造访者不绝。也许是求道太过用心、传道太过辛苦,王艮病倒在讲席上,终年五十八岁。
放眼望去,他所开启的泰州学派,由颜山农、罗近溪、何心隐、李卓吾继承,前仆后继,个个都是棱角分明、卓绝百代、响当当的风骨人物。他的学生大多为下层群众,计有农夫、樵夫、陶匠、盐丁等487人。王艮不信“生而知之”的唯心主义天才论,而强调后天学习的重要性。这是他自学成才的切身体会,由于他非经院出身,一生文词着述很少,着重口传心授,使“愚夫愚妇”明白易懂,这成了泰州学派的特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