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很不对劲,不,应该说,这个阿贝多很不对劲。
荧妹微微皱眉,落后两步,盯着前方正在说说笑笑的两道身影。“阿贝多”多是在说,陈云多是在笑。
离开【雪猪牧场】后,他们便一起步行向阿贝多营地走去。
但这一路上,“阿贝多”的言行举止···很是奇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嗯,说起来,陈云似乎也有一点点的不正常···不,是很大的不正常才对。但考虑到陈云跳脱的性格,这些不正常就又变得正常了不少。
“派蒙,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有点奇怪?”
荧妹压低声音,悄悄和派蒙低语着。
不过,阿贝多很奇怪,陈云也很奇怪,这两个奇怪的家伙从到一起,竟然莫名其妙的不算太奇怪了。
这也许是一种负负得正?
荧妹摩挲着圆润的下巴,心中颇为古怪。
总不能是这两个人都被掉包了吧?悄无声息的,让人害怕。
“欸?有吗?”
派蒙呆萌的眨眨眼,瞅了瞅陈云,又瞅了瞅阿贝多,眼神中有着清澈的愚蠢——显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荧妹张了张嘴,很理智的没有继续和派蒙讨论这个话题。一来,很大可能得不到结果,二来,还是不要吓到派蒙了吧。
她轻轻吐出一口温润的叹息,在寒冷的雪山形成一团白雾。前面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又开始聊起奇怪的话题,荧妹再次叹息,眼睛却忽的瞟到高处有着一片衣角闪过,很是熟悉。
···嗯?
荧妹皱着眉,再次仔细看去,却只有正常的雪山风光了。
奇怪···会是谁呢?
“阿贝兄,你且看这两样东西。”
陈云摸出两块早就准备好的矿石,自信的笑着,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势:“可看出它们有何不同?”
阿贝少:“···”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轻吸口气,仍自扮演着他心中的阿贝多,波澜不惊的样子,语气平静:“陈云,蒙德和璃月对友人的称呼有所不同。也就是说,称呼我为【阿贝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错误称呼。”
“还有,你手中的矿石···”他抿抿嘴唇,心累且无奈:“一个是星银铁矿,一个是铁矿,我还是认识的。”
阿贝多有着这样的“朋友”,究竟是怎么忍受的?
这是阿贝少第一次产生“阿贝多的身份十分麻烦”这个想法。
“不要太过在意,阿贝兄。”陈云大手一挥,笑容豪爽,满口歪理:“只是称呼而已,这东西就和身份一样,是可以随意更换的——谁还没几个马甲呢?”
身份···马甲···阿贝少眼眸暗了暗,不再纠缠称呼的事情,转移着话题:“所以你拿这两块矿石做什么?”
“前段时间忽发奇想,想要学一下画画。”
陈云笑了笑,语气随意:“琴棋书画,总要会一个吧。人生漫长的一眼看不到边,初期再笨拙的技艺,在时间的推动下,也会变得精妙绝伦。”
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咳,肯坚持。
前段时间,他和华一起在萍姥姥那里学琴,成果斐然。现在华也可以教他弹琴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像是终于摘到葡萄的小狐狸。
这些岁月中的流沙他都有好好保管,等待它们聚沙成塔,在漫长的道路上焕发光彩,最终汇成一片温柔的星河。
师父总是说这条路孤独凄冷,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悲伤。又说像他这样的,由短生种蜕变成永生种的存在,总是会在最开始依旧按照曾经的常识生活,丝毫不会意识到时间的冷漠。
直到某一天,直到故人离散,沧海桑田。他总会更改原本的时间观,和过去一起丢在看不见的深渊。
到那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陈云想了想,也许这一刻才交到的朋友,下一刻他便垂垂老矣,笑着牵着他的手,或是拍着他的肩膀,说一声‘能遇到你真好’之类的。
寿命论啊···时间可真是无情啊。
他低声笑笑,所以,趁他还有着最初的时间观,就让他多“祸害”些人吧。
“···陈云?”
“啊?嗯咳!怎么了?”
“你···”
阿贝少沉默一瞬,语气复杂:“只是学绘画而已,不必···如此神情。”
刚才这人走着走着,突然怔怔出神,还散发着玄奇又危险的气息。
像是将夏季的雨搬到冬季,让秋蝉在春天欢鸣,冬天的雪花消去盛夏的炎炎,春风使得秋野再次生机盎然。
美好的像是童话,而不是人间。
自然也就不是人间存在能够消受得起的了。
这个人果然很危险。
阿贝少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稍稍低头,看着润湿了鞋面的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对,矿石···学画画首先要准备的就是制作颜料的矿石。”
陈云轻咳一声,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正色道:“阿贝兄,你也清楚,人是很现实的存在,只喜欢好的东西。他们一旦学会分辨好坏,就会时时刻刻在心中作比较。”
阿贝少一怔:“···你想说什么?”
“这种星银铁矿是制作颜料的上好选择,而这种就不行了。色泽黯淡,杂质繁多,就算做出颜料来,也是次品。同为铁矿,差别竟然这么大···”
陈云遗憾道:“虽然很抱歉,但像这种没用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该留着。”
阿贝少:“···”
两人停下脚步,落在后方的荧妹和派蒙疑惑靠近,正要问问为什么停下时,就听见“阿贝多”艰难开口,语气异常复杂。
那诧异的语气,就仿佛见到有人在三九天,顶着大雪,身着夏装。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挥舞锤子,或者搬运建筑材料,忙的不亦乐乎。
嗯,其中一个还穿着短裤拖鞋,戴着太阳镜,安然自若的端着一桶泡面,嗦面嗦得不亦乐乎。
主打一个离离原上谱。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一个是星银铁矿,一个是铁矿···这种没意义的比较,伱是怎么想出来的?!”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讲,它们确实都是“铁矿”就是了。
阿贝少头疼似的抬手扶额,叹息一声:“还有,你手中的铁矿的品质也是很好的,用来做颜料再合适不过。”
“原来是这样吗?”陈云笑了笑,意有所指道:“看来有些时候,【比较】这个东西还是很复杂的,要紧守内心,时刻清醒,不能因一时迷惘,走上错误道路。”
“你们在聊什么?”派蒙好奇。
“聊一些人生哲理。”陈云挑挑眉,收起矿石,顺口胡扯着:“就比如,一个【危险,禁止触摸】的牌子上,要不要加上盲文来提醒那些有需要的人。”
派蒙:“???”
“你都提醒了些什么啊!?”
派蒙在空中跺了跺脚,“还有,这里面哪有什么人生哲理啦?”
“怎么没有,你听我给你详细胡扯···我是说解释。”
陈云笑着,派蒙飞在他身旁,和他一同以人生哲理为起点,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荧妹噙着温柔的笑,背着双手,脚步轻快的跟上两人,时不时也加入其中,一起在这些没什么用的话题上耗费着时间,发散着思维。
阿贝少微皱着眉,像是走神,又像是思考。他默默的跟在三人身后,心中有着一丝悸动,连一旁的风雪都被忽略。
不该,比较么?
等四人走远后,阿贝多自藏身处走出,望着雪地上新出现的足迹。
他伸出手,接住一枚飘扬下落的雪,看着它在温暖的掌心中放下坚冰样的戒备,收起寒刺,化作一点温柔的水珠,安静的留下一片湿润的印痕。
“唉···”
叹息声响起,又如同逐渐被风雪掩盖的足迹一样,悠然的消散在苍茫的雪山之中。
雪山的风从不停歇,雪山的严寒也总是不知疲倦的凝结着水汽,在两者不知比某位风神勤劳多少倍的努力下,于是,雪山的道路上也覆盖着一层新雪。
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心情愉悦。
浅浅的雪面上总是很整洁,偶尔才会见到雪狐、雪鼬等小动物的足迹,小小的足迹延伸至松树林里,被松果携带的积雪一压,消失了所有痕迹。
陈云有些遗憾,不作弊的话,果然没法瞧见雪狐捕食的场景。
未生灵智的小狐狸,往往会一头栽入雪地来觅食···要是恰好拍到的话,可以拿给神子看,她一定很喜欢···吧?
想要拍些照片,又不想把整座雪山都纳入感知,也就只好遗憾放弃了。
遗憾就遗憾吧,人生总是充满遗憾。
四人聊天的聊天,走神的走神,良好的气氛下,连时间都忍不住加快脚步,挥舞着魔法棒,让他们脚下的道路在不知不觉间缩短了大半。
等阿贝少回过神时,四人已经到了营地。
陈云乐呵呵的收拾着营地内的篝火和铁锅,说是正好人多,一起帮他试一试他新采的菌子有没有毒,有毒的话是个什么效果,会不会很有趣。
那个白色小吉祥物瞪大了眼睛,指责着陈云为什么没有确定的好吃且没毒的菌子,竟然让她们试毒,简直没有良心。
金发旅行者就在一旁笑着,偶然瞥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心中一慌。
猜测着是不是旅行者能看出他和阿贝多的区别···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真的阿贝多也许很快就回来了···怎么一不留神就跟着他们到了这里···阿贝少有着几分紧张和懊恼,得想个借口,再不走就要暴露了。
他不动声色的起身,正要说些什么,就发觉营地出口的光线暗了暗,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阿贝多回来了。
“要走了吗?”
阿贝多似乎并不意外,他笑着,温和的目光落在阿贝少身上,“虽然陈云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但他的烹饪水平确实不错,唔···只不过有时也会做一些有毒的菌子汤,却还坚持说菌子没毒,只是没煮熟之类的。”
“但味道还是不错的,要试试吗?”
阿贝少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