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宛烟后退一步,眼神惊慌,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两截断剑。
杀死···盐之魔神的凶器?
可为什么杀死神明的凶器,会被郑重供奉在盐之魔神最后的遗迹中?!
是谁做出这种亵渎之举?!
“是谁···到底是谁!”
宛烟咬着牙,眼中的怒火近乎喷涌而出。
“继续向前吧,在那里,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陈云顿了顿,转过身,向着更深处走去:“做好心理准备吧,宛烟小姐,有时候,真相要远比想象残酷。”
“我···”
宛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跟在陈云身后。
钟离最后扫了眼赫乌莉亚的“遗物”,无声叹息着离开。
在很久很久以前,赫乌莉亚的故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份告诫。
信仰一位已逝的神,实在没有什么好处···不管对赫乌莉亚的信仰,还是对摩拉克斯的信仰,都是一样的。
璃月人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他们所能依靠的,终究只有他们自己。
哪怕是陈云,也不会无底线、无节制的满足璃月人的所有愿望,回应他们的所有期待。
随着三人继续深入遗迹,【雕像】也愈发的多了起来。与外围的雕像不同,深处的雕像看上去,更多的是在拼命地逃离,像是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很快,他们来到遗迹最深处,一座厚重的石门紧紧闭合着,将古老的秘密隐藏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路上的,都是什么?”
宛烟声音有些沙哑,她攥着拳,指甲刺入肉中,带来丝丝痛感:“他们,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如果这些人是盐之魔神的信徒,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像是盐做的雕像?赫乌莉亚那样温柔的神明,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信徒?
“是盐,还有背叛。”
陈云的声音传来,宛烟抬起头,眼神茫然无神,低声重复着那个刺耳的词汇:“背叛?”
“这扇门后,就是最后的真相所在。”
陈云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怜悯之色,“你真的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了吗?”
“我···”
宛烟心中慌乱,很想逃走,但目光扫过那些雕像,心便猛地刺痛起来。她咬着牙,眼神变得无比执拗,“请让我见证···这是,我的信仰!”
陈云没有再说什么,正如他在契约签立时提醒的那样,宛烟早已没有后悔的余地。
“轰~”
石门震颤,灰尘溅落,古老的机关被激活,齿轮运转间,尘封千年的故事出现在他们眼前。
石门后的空间,对比先前的大殿要小上许多。自中心处,有着放射状的盐迹将原本的地面掩盖。
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座特殊的“雕像”。
这座“雕像”的模样与其他任何“雕像”都不同,他没有逃跑,亦没有祈祷,反而像是手持着什么兵器,用尽全部力量向前刺去。
只是如今的“雕像”手中空空如也,若是将一把剑放在“雕像”手中,剑尖所在的位置,其下方恰好有着一小堆最为洁白的盐粒。
宛烟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心中蓦然出现一个极端荒谬的想法,让她头脑一片空白,近乎无法呼吸。
如果、如果眼前的这一幕就是盐之魔神逝去前的场景,那么这个“雕像”就一定是弑杀神明的凶手,对吧?
可是,钟离先生说过,这些雕像都是盐之魔神的信徒···
···背叛?
宛烟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掌按在地面上,被洁白的盐粒淹没。
她眼神茫然,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视线逐渐模糊。
是我们···是赫乌莉亚的信徒···杀了自己的神明?
宛烟心神恍惚,一旁传来的陈云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让她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盐之魔神】赫乌莉亚,并不是一位权能强大的魔神。相反,她过于弱小——过于迁就、过于柔弱,是绝无可能登上七神之位的···败者。”
“魔神战争时期,尘世间的魔神们为了争夺提瓦特大陆,拼尽了全部的力量与智慧。”
“但赫乌莉亚选择了逃避。”
陈云平静的声音在这处空间中回荡:“她认为只要在争斗发生之前就放弃,战争就永远不会波及到自己和子民。”
这是极为不智的想法,和平向来不是自“容忍”和“退让”中诞生的,它诞生于鲜血与刀剑,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平只是一个笑话。
原世界历史中,有着无数的事例证明了这一观点的正确性。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没有力量,将和平寄希望于退让、和敌人的善良之上···如果世界真的如此美好,也就不会有【战争】这个概念了。
“可是,在漫长的战争岁月里,【退让】是不会有止境的。在无底线的退让中,赫乌莉亚失去了所有土地,只剩下最后的容身之所。”
陈云看着地面上的洁白盐迹,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她最后的时刻,她连一把能举起来保护子民的兵刃,都没有了。”
“于是,在故事的最后,她的子民中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位仁善却柔弱的魔神,在战争中保护不了任何人。魔神战争是很残酷的。与其让她经受战败后的折磨,不如,赐予她相对轻松的解脱。”
“这里就是现场,赫乌莉亚形骸溃散,只留下些许盐迹。临终的画面,也定格于此。”
“然而再怎么弱小的魔神,死亡时流逝的力量,也绝非凡人之躯所能承受。没能逃走的人,全都变成了这幅模样。”
陈云说到这里,忍不住瞥了钟离一眼。
所以说,当初老爷子主演的“帝君遇刺,封锁全场”事件就离谱。弱小的盐之魔神死亡,都造就了这样一片地中之盐。可强大的岩王帝君逝去,却只砸坏了一张贡台、一个香炉?
说出去谁信啊!
要是老爷子有什么敌对神明的话,听说了岩王帝君已逝这个消息,一定会先哈哈大笑。然后在得知摩拉克斯的死,造成的破坏只有这么一点后,恐怕会立刻收起笑容,保持最高警惕。
担心岩王帝君诈死,然后给自己来下狠的。
嗯,在原剧情中,如果群玉阁都没能拿下奥赛尔的话,这位漩涡之魔神就要亲自品尝这份“惊喜”了。
“未经此灾的盐神子民离开了她的领地,前往璃月,请求岩王帝君的庇护。他们的后代害怕赫乌莉亚留下的魔神残渣,害怕她施予他们永世的诅咒···”
“于是,他们冒着危险回到这里,将剑折断、供奉,希望能够平息她留下的怒火。”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陈云转过身,看着仿若失去灵魂的宛烟,叹息道:“这位直到最后也没有反抗过的魔神,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子民···心怀忿怒呢?恐怕在冰冷的剑刃刺入身体的那一刻,赫乌莉亚还在祝愿自己的子民可以获得安宁的生活吧。”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宛烟抱着脑袋,整个人都在颤抖。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她胡乱的擦拭着,眼镜掉落,手上沾染的盐粒和泪水融在一起,让她显得更加狼狈。
“啊!啊!啊!!!”
她痛哭着,泪水和盐粒交织,变成了痛彻灵魂的苦涩。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那可是,我们的神明!!!”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那座代表着凶手的“雕像”。
“你,怎么敢!”
“砰!”
她起身,用尽全部的力气,一拳又一拳打在“雕像”身上。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在赫乌莉亚死亡的那一刻就彻底“盐化”的雕像早已脆弱无比。于是,雕像的头颅炸开,身躯轰然倒塌。摔落在地面上,碎裂成十数份盐块。
良久,宛烟终于冷静下来,她没有在意已经渗出点点血迹的拳头,转身向陈云笑笑,笑容苦涩:“谢谢您,辰先生。我···”
“可以理解。”
陈云点了下头,一直以来信仰的神明,却是被自己的祖辈、同为神明的信徒所杀,任谁得知这个残忍的真相后,都不可能不失态——除非他的信仰本就是假的。
“那么,宛烟小姐,你还记得我们间的契约吗?”
“···契约?”
宛烟怔住,终于想起她签立的那份契约的内容:她会见证自己所渴求的真相,作为交换,则会在这次见证中,进行一次可能会危及生命的冒险。
“嗯,我记得。”
宛烟抽了抽鼻子,在盐堆中找到眼镜,擦掉上面的盐粒后,将其戴上:“您让我知道了这些真相,作为交换,我愿意进行冒险。”
“很好,宛烟小姐。”
陈云微笑着,眼眸中满是温和的笑意,他说:“那么,就去把自己的神明带回来吧。”
“···什么?”
宛烟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怀疑自己因为情绪太过激烈而出现了幻听:“把神明···带回来?”
可是,赫乌莉亚已经死了,她又怎么可能逆转时间···嗯?
她忽然愣住,直愣愣的看着陈云,想起了这位浮生镇世真君第一次在璃月出场的事迹——复现层岩千年之景。
“你、您,辰先生···我,我···”
她的眼中浮现出希望之色,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陈云,语无伦次。
“是的,正如你所想。我可以让你短暂回到过去,只要你帮赫乌莉亚躲过这场刺杀,就可以带她回来。回到,这个更适合她的和平时代。”
陈云笑容温和,轻声道:“那么,伱愿意拯救你的神明,并带她回来吗?宛烟小姐。”
“我愿意!我愿意!!”
宛烟神情激动,在这一瞬间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深吸口气,表情肃穆,郑重承诺:“我将,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来拯救和守护赫乌莉亚大人!”
于是光芒绽放,一枚璃月款岩属性神之眼凭空出现,静静的悬浮在宛烟身前。
“去吧,宛烟小姐。”陈云的声音轻且平稳,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给人极致的心安之感。
他说:“我正【注视】着你。”
若有凡人的渴望达到极致,神明的视线就将投射而下,神之眼就会出现。
“是、是!我明白了!”
宛烟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回过神,紧紧的攥着自己的神之眼,用力点头,喊出了此刻在心中下意识浮现的称呼:“谢谢您,岩神大人!”
一旁的钟离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唇角扬起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眼神既欣慰又感慨。
蒙德风神眷者、稻妻柱国···
呵,陈云是我的弟子!
此刻的他,是以摩拉克斯的弟子、璃月当代岩神的身份,践行着同璃月子民的契约!
钟离微笑着,连心中对某个酒鬼诗人的不满都减弱几分。大概从“见到他就开始【切磋】”变成了“见到后聊会天再【切磋】”的程度。
“那么,开始你的旅途吧。”
陈云轻轻挥手,周围的光线便如同被拉伸一样,景色失去原本的模样,如同线条一般交织、糅合。
宛烟眼前一黑,再恢复时,便看到自己正身处于遗迹入口。
不,此刻已经不能再用“遗迹”来称呼这里,因为那些“雕像”重新变成了人。他们眼神慌乱,竟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在你抵达最深处前,不会有人发现你。当你阻拦了这场刺杀,抓住赫乌莉亚的手掌时,你们就会回到未来。”
“去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辰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宛烟用力点头,义无反顾的向地中之盐的最深处奔跑而去。
她要去拯救自己的神明!
······
数分钟前,
陈云松了口气,伸手扶正鼻梁上的眼睛,顺便将头顶上的龙角也扶正。
带着老爷子跨越时间,比带着魈哥跨越时间累多了!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瞄了眼陷入昏迷的宛烟,忽的笑了笑。
陈云抬起头,望向钟离,轻声道:“师父,让我们去接归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