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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我,不是勇者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死者之歌-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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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死者之歌-其二

“等等……”

费了好大劲,白谦之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下一句。

“什么叫我没救了?”

“直说吧,你惹上了什么对手。你也知道在医生面前不老实只会害了自己对不对?”

没理会他的抗议,温娜莲吹灭熏香后说。

“哎……如果我说我惹上的是神明呢?”

“哦,果然啊。”

本以为对方会觉得过于鬼扯所以没抱有过大期待,看来白谦之还是太低估从勇者时代一直活到如今的人了。对方从漫长岁月中沉淀下来的见识与心理素质压根不是他这种只能活上区区百年的人类能够望其项背的。

“你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可疑的,用魔力简单扫查也没问题,最开始我还以为是那妮子出了什么事。不过就现在来说,果然是值得动用这东西的情况。”

“呃,虽然这么问有点离题,难不成我是受到了非一般的礼遇?”

“差不多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温娜莲把吊坠在白谦之眼前晃了晃,又自行接上下半句:“这是师徒之间的信物,是我的师父传给我的。这个信物会从徒弟手里回到师父身上只有三种可能性——遭遇事故易主被师父发现、在外面混不下去于是回来重修技艺,以及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诅咒但又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只好拉下脸面去求师父解决。”

喔,原来是这样。老实讲,当初在学者书院的时候是不是该对人家再客气点?就算知道现在后悔也没用,白谦之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像火在烧。

“哎,当初那妮子说着「我再也不要留在这里给你做饭了!」跟我闹掰跑出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向我低头呢。不就是做的菜难吃点被我念了两句吗,真是的。”

这对师徒……是能媲美小丫头和阿尔夏的师徒啊。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

温娜莲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她只是用怜悯似的目光斜瞥了一眼白谦之,从桌子下拿起一根长长的烟斗点燃。

她深深地吸气——然后把大量烟雾吐得满屋子都是。

不过,鉴于烟斗的内容物应该也是某种药草,并不刺激,反而说不好还有安神效用这一点,白谦之倒没有很讨厌。

“「原始之咒」。在你身体里盘踞的只可能是这种东西。而且你中的还不是什么粗劣的咒术余威,而是完整又强力的一整连串咒术。”

烟雾缭绕中的温娜莲看向窗外,慢慢地说。她那副样子让白谦之有种地球的大夫要对患者说出病危通知一样的既视感。

“原始之咒是神明的咒术,而魔法只是模仿的技术而已。精密排列到那种程度的咒文除了神以外谁都没办法解除。既然会中这种咒术,只能说明你和某位神明交手过。这从直观上看过去不是什么会直接让你死的咒术。只不过,你恐怕会比死了更惨。”

温娜莲前半段说的那些只有魔法师才懂的专业术语白谦之一个字也没听下去,茫然的他只抓住了后半段那句“不会致死,但会比死了更惨”的意思。

“……我会怎么样?”

“首先,那完全不是诅咒,你搞错了。”

温娜莲在木质的烟灰缸边缘轻敲烟斗,抖落灰烬后又猛吸一口。

“比起诅咒,你体内的咒文序列更像是出于某种自保目的才施下的复杂咒术。按照通常理论来讲,记忆是灵魂力量的体现,而这组精心安排的咒文序列会逐步封住灵魂,使得记忆消失。最后受术者会把一切都忘掉。不过记忆不是完全被抹除了,只是像被装进罐子里封住一样。我记得以前有模仿这种咒术的魔法出现,用途是研究可能会污染到精神的禁术时用来清除自我认知以免发疯的保命手段。”

「遗忘魔咒」。白谦之听到一半就搞清楚了它的真面目。

遗忘魔咒是魔法之神莫如祖为了对抗邃暗深渊的影响对自己施下的禁咒,除非受术者死掉,否则绝无可能通过人力消除。

朴素地去想这似乎并非白谦之需要担忧的问题。因为他乃是货真价实的勇者,有着货真价实的复生能力。只要去死一次魔咒就会解除,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哈……”

白谦之发出两声凄惨的怪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怎么可能?

遗忘魔咒只需要去死一次就能解除,那是没错。

同样的,能帮他回到地球的最大的依凭——理解陌生文字的能力,同样只要死一次就会失效。

如果一定要死一次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不就等于放弃寻找回地球的线索了吗。

如果找到夜千辰说的符文刻字或者追的下一个影像,却因看不懂陌生文字而错过关键信息,或者干脆直接没法理解那些内容到底是什么该怎么办?就算这个鬼地方还能撑上一百年不毁灭,难道他就那样转上一百年直到老死为止吗?

可再回去和艾琳希丝他们见面,去依靠夜千辰夫妇的话。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被淹死在对她的愧疚感里?

他又要有多混蛋才能在定下过「如果再见面,就不要再分开了」的约定以后,再度对那个女孩开口说:「我要回地球」?

做不到。

两边都是做不到的事。没办法,你被将死了。认清现实吧,白谦之。

绝望的白谦之用双手缓缓抱住头,像茧一样蜷缩起来。

“看你那样子,是还有非做不可的事吧。”

温娜莲那边投来的怜悯目光,白谦之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虽然算不上什么像样的安慰,不过你应该暂时还可以放心。大概是施咒的那位神死了的缘故,你体内的咒文活性不高。要完全发作应该还得花点时间,至于具体是多久,谁也说不好。”

什么……她在说什么?

心神碎作一地的白谦之只隐约听到她仿佛在说什么要紧的话。

“啧,我就看不来你们人族遇到一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样子。”

有点生气的温娜莲把烟斗一下敲在白谦之的头上。可恶,敲得真用力。只是要帮人觉醒意志力的话明明不那么用力也能办到吧?

“听着,我虽然帮不了你,但能给你建议。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意志力肯听我说,那就抬起头来像个战士一样好好听。如果你听不了,那就别碍眼——给我滚出去。”

“……你说。”

仿佛脱力的白谦之艰难抬头应答。

“还记得我最开始说什么了吗。你没救了,所以最好赶紧写遗言。”

记得是记得,那又怎样?

“没听懂吗?哎,真受不了。”

温娜莲把烟斗像玩具一样转了几圈,指向白谦之。

“从现在起,趁你还没有把一切都忘了,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把你要办的要紧事全都记下来。要是有天咒文完全发作,看到自己写的记录,起码还能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没做完。”

记录下来……吗。

白谦之就那样被指着愣了好久,直到屋子里的烟雾被从窗口吹过的风带走。

“我知道了。”

他把近乎麻木的身体稍作挪动,在桌上对温娜莲把头叩响——

“谢谢你。”

——我是什么?

阔别多日,白谦之终于又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至于答案,从一开始他就够清楚了。

只是一个,从始至终都没能逃开悲惨命运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