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冷烈一大早就醒了。
前晚,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饱饭。
昨晚,又睡回素的。
还是软玉温香在怀,能看不能吃的。
他还是得靠冷水哥帮忙。
冲完澡,他将早饭给关语汐温在锅里,出了门。
“冷红星呢?”
村长看着来者不善的男人,皱眉道:“你找他干什么?
你跟小汐不是都搬一块儿住了么?
他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冷烈见他不像说谎,扛着锄头走了。
村长大步回屋,见冷红星没在房间,就连床铺也是冷冰冰的。
他转身进了灶房。
“妈,红星呢?
他最近都跟什么人鬼混?还夜不落屋!”
老妖婆正在煮饭,闻言一愣,“不能吧。
红星那孩子可乖了,每天晚上都回来睡的,莫不是早起转路去了......”
冷村长没心情听她啰嗦。
他回房,一把扯了白梅的被子。
“红星去哪了?”
白梅愣了一下,一个跟头爬了起来。
“你问我做什么?”
“我是被你妈陷害的!”
冷村长揪了揪脸,烦躁地出了屋。
冷烈往知青点去。
却不想,碰到了一群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
“哟,是冷烈啊,刚娶媳妇就起这么早啊?”
“嘻嘻,我刚结婚那会儿,我家那口子可是宁愿扣工分也不想起呢。”
“哎呀呀,看着那么壮实,不会是个绣花枕头吧?”
“嘿,你们知道啥,我可是听说,他是能看不能吃呢。”
......
冷烈:“......”
他快步走了过去。
三姑六婆那张嘴,猛于虎!
“哟,是冷烈啊。
大早上的,不窝着陪媳妇起这么早干啥?”
李主任背着药箱,一脸揶揄地跟他打招呼。
冷烈:“......”
他该去镇卫生院给小汐拿药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事儿外传的。
大小伙子,害个啥羞啊。”
李主任一脸姨母笑。
冷烈只能无奈地牵了牵嘴角。
这都已经传开了,他放不放心有啥用?
“您去哪?”
李主任跟他摆摆手,无奈道:“说是白知青前两天落了水。
昨晚又烧了一夜,我去给她开点儿药。”
冷烈拧眉,白沁烧得还真是时候!
***
“死人啦,有,有死人!”
高亢而惊恐的吆喝声响彻了整个村子。
关语汐出门一看,是张元理。
之前在村长家,跑得飞快去帮冷烈请医生的小伙子。
张元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不一会儿,聚了好多人跟在张元礼后面,向他询问情况。
“谁死了?”
“怎么死的?”
“你看清楚了没有啊!”
张元理张了张嘴,茫然道:“我,我没看清。”
“快带我去!”
村长冷着脸,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冷红星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他正揪着一颗心呢。
那是一具男尸,脸朝下躺在地上。
熟悉的衣服和掉落一旁的圆口布鞋,令关语汐和冷烈心中一颤。
“爷爷?”
关语汐抢步上前,跪在男尸面前。
她颤抖着双手,伸出又缩回,茫然地看着冷烈,“爷爷不是昨天就去公社了么?”
冷烈的手也有些抖,抱住她安慰,“别怕,或许.....不是。”
关语汐木然摇头。
那身衣服,是冷烈亲手做的,她怎么会看错呢?
她想说什么,一字未吐便泪如雨下。
“别怕,有我。”
冷烈抱了抱她,转身小心翼翼将男尸翻了过来。
熟悉的面容,削瘦苍白。
以往神采熠熠的双目,如平常般睁着,那目中,却再没有一丝光亮。
“爷爷,你起来。”
“我带您回家!”
关语汐扑上去,想将关老爷子抱起来,却触到他冰寒彻骨的手。
她握着他满是骨头的手,紧紧咬住牙关,悲痛欲绝。
“起来,咱们,带爷爷回家。”
冷烈抱起关老爷子冰冷的身体,扶起了她。
冷村长一看死的是关老爷子,立马松了口气。
他拦住两人,严肃地道:“站住!关老爷子死得不明不白。
咱们得报武装部,等武装部的人来勘验完现场再说。
你们赶紧把他老人家送回去,按原样摆好!”
关语汐看着他,又转向冷烈,眼神空洞。
她知道,村长说的是对的。
可是,让可亲可敬的爷爷继续俯卧在泥地里?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冷烈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我抱着爷爷。”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关爷爷。”
张元理哽咽上前,对冷烈鞠了一躬。
“我跟你换着抱吧,关爷爷曾救过我的命,没有他就没有我。”
村长皱紧了眉头,终归还是没再说什么,正打算找人去报信,就走来了几个武装部的同志。
他们抬来了担架,接管了关老爷子的遗体。
“小汐,节哀!”
赵部长一行对关主语汐鞠了一躬。
“赵伯伯,我爷爷他,怎么会......”
关语汐以手掩面,目光盯着担架上熟悉的人影,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赵部长的眼眶红红的。
他迅速低头,擦了擦眼睛,沉痛地道:“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老爷子的身后事,我们也会负责操办。
他老人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个孙女儿。
小汐,你已是大人了,坚强些,别让你爷爷走得不安心。”
关语汐瞬间泪崩。
她哭着奔上前,拉住关老爷子早已僵硬的手,撕心裂肺地哭道:“爷爷!”
周围也跟着响起一片低泣声。
关语汐哭着哭着,晕了过去,差点栽倒在地。
时刻留意她的冷烈,眼疾手快,将她接在了怀里。
关语汐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关老爷子教她读书写字,表现得好就给一块饼干。
她总是乖巧地将饼干一分为二,出其不意地给老爷子塞一块......
时光匆匆,小女娃终于长成了娉婷少女。
爷爷梳的鸡毛键,也换成了自己梳的漂亮麻花辫。
只是,她的脾气却越来越急,越来越怪。
对老爷子的态度,也由亲昵变成了嫌弃和冷漠。
少女的笑脸依旧明媚灿烂,遇人遇事却多了几分蠢笨高傲。
关老爷子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脸颊渐渐消瘦,看着孙女的目光也不再是和蔼亲近。
起先是疑惑,接着是愤恨,甚至偶尔会闪过丝丝狠戾。
只是,最终化作了日复一日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