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记惊讶地看着他。
就连众人的议论声也停了下来。
关语汐挽着他的胳膊，骄傲地道：“杜书记，我男人对我有信心！”
杜书记瞪了高文建一眼，尴尬地轻咳一声：
“小汐啊，你的方案能通过，就足以说明我们看好你，看好这个方案了。
只是，公社的确是难啊......”
这年头，这春夏之季，地里没啥出钱的。
他们公社能拿出一千块钱来，已经算得上是富裕的了呢。
天地良心，他们两人真没串通，故意哭穷啊。
冷烈捏了捏关语汐的手，气定神闲道：“只要杜书记为我们作担保，我们，就信了。”
他面上一派镇定。
关语汐却察觉到他有些紧张。
也是，这可谓是他第一次在众人瞩目下，与一众“父母官”对话。
她握紧他的手，给他支持。
杜书记：“......”
那可是足足八千块钱！
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关语汐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一些，“若是杜书记不愿意的话。
我也可以带着方案去市里问问，或者干脆就将厂子设到金河市。
反正原材料也在那边嘛，方便好多呢。”
这下子杜书记急了，“不行！
你是咱们双河公社的，怎么能去金河市呢？”
要是以后服装厂做起来了，他怎么有脸跟县里、市里交代？
顿了顿，他快刀斩乱麻道：“就这么定了。
公社给你们补贴一千块钱，其余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要贷款，我给你们做担保，不过大队上也要出证明材料。”
关语汐、冷烈和冷青书相视一笑。
他们早已经商量好了。
大队上也挤出一千块钱，不过现在可没有，得等秋收后才陆陆续续出齐。
关语汐和冷烈自己再拿出一千块钱来。
只贷五千，应该能通过审批吧？
冷青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杜书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杜书记：“......”
这还真是一点儿反悔的时间也不给他留啊！
银行就在公社的隔壁。
手续齐全，又有杜书记作担保。
五千块钱果然立马就放了贷。
冷青书激动地抓着杜书记的手，一脸迫切道：
“杜书记，您真的是个好书记啊。
我冷青书活了这三十多年，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父母官呢。
对了，那二十台缝纫机的事情，也得劳烦杜书记帮帮忙......”
杜书记听着前两句，还觉得十分熨帖。
待听到最后一句，又心塞起来，“我去哪给你们搞二十台缝纫机？”
关语汐眨巴着眼睛，“不是吧，杜书记。
我那方案上都写清楚了嘛，前期需要至少二十台缝纫机。
您不会以为，咱们这些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有办法搞到那么多工业票吧？”
杜书记无力地挥了挥手。
大步往公社走去。
冷青书摸了摸头，“他该不会不管我们了吧？”
关语汐呵呵一笑，大声道：“杜书记，只要十台就够了。”
不管？
贷款可是已经在他兜里放着了。
杜书记怕是比谁都着急！
***
“这是哪？”
关语汐见冷烈带着她，越走越偏，不由有些好奇。
周遭的巷子越来越窄，越来越荒凉破败。
甚至路边还堆着臭烘烘的垃圾。
冷烈用干净的帕子轻捂着她的鼻子，拥着她往前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转过两个弯，那股味道终于没有了。
前面隐约透出压抑又嘈杂的人声。
关语汐突然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是暗市！
原来你说的有办法搞到工业票，是这儿啊。”
那就不足为奇了。
冷烈赞许地点了点头，解释道：“杜书记也不一定能解决。
咱们只有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关语汐以往只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暗市。
在年代文的小说中也偶然看到。
真正逛，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个暗市跟小说里描写的偷偷摸摸不太一样。
这里的东西，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想换什么明码实价都用牌子标了出来。
关语汐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样就不怕被查么？”
冷烈悠然道：“怕什么？
大家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拿出来置换，有什么好查的。
外面那些障眼法，不过是劝退闲人罢了。”
两个男人背着背篓的男人叽叽咕咕了半天，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见关语汐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
冷烈解释道：“没达成易物交易，想卖钱的，会离开这里私下交易。
不过，拿到这里来换的东西，价格会比议价高出一大截。”
关语汐了然地点头，她以前接触最多的是牌价。
又称平价，是由物价部门统一定价的。
其次是议价，议价比牌价高一些，由买卖双方商议定下，但大体也遵循物价部门制定的价格范围。
而从暗市出去私下交易的价格，估计就是天马行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就看买卖双方，谁成交的意愿更迫切了。
“那咱们怎么找卖票的？”
关语汐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有公然换票的。
冷烈拉着她，走到角落里正打瞌睡的老头那儿。
“我要换工业票，越多越好。”
老头儿倏地睁开了眼睛，先是疑惑地看了看他。
冷烈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老头儿冷嗤一声，“越多越好？你出得起价嘛。
只要出得起，老子能给你搞来上百张。”
冷烈：“......”
关语汐扑哧笑出了声。
见冷烈尴尬，她赶紧找补道：“老人家，我们只要十张。
您开个价吧，换得起咱们就换。”
言外之意：换不起就算了。
老头儿慢悠悠地盯着冷烈看了一眼。
目光又转向关语汐，“不用换票了，三千块，直接把机器给你送到家怎么样？”
这......
关语汐惊讶地看向冷烈。
暗市的东西不是都挺贵么？
怎么他们来换便宜了许多不说，还包邮到家？
冷烈直接从包里数了三千块递给他。
“给你！记得尽快送过来。”
关语汐：“......”
这么大一笔款子，这么轻易就付出去了？
要不是她知道冷烈他爸早死了。
他都会以为，那老头儿是不是他亲爸！
“都不留个地址么？”
冷烈牵着她的手，顿了顿。
歉意地拿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了地址丢给老头儿。
然后，拉起她就走。
关语汐有点儿凌乱。
那可是整整三千块呢，他就这么随意地给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儿了？
频频回头看那老头儿。
只觉得他笑眯眯的样子，跟冷烈越来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