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精瘦男子,引起了白沁的注意。
她好奇地看着那人。
男人冲她笑,露出了两排整洁的白牙。
“请问,你认识关语汐吗?”
“你找她做什么?”
白沁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既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
男子掏了一张名片递给她,“我是洪都日报的记者,听说你们村搞了个服装厂?
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当作典范宣传宣传。
只有人民富裕了,国家才能富强嘛。”
什么人民富裕,国家富裕的,白沁听不进去。
她只听到关语汐要被当作典范宣传,这怎么可以?
“呵,哪是咱们村的服装厂啊,明明就是关语汐一个人的。
我跟你说,那关家简直就是村里的一霸,仗着关老爷子老革命的身份欺压乡邻......”
白沁两片嘴皮子一碰,将关语汐的“恶行”倒了个底朝天。
末了,她又欲言又止地乞求道:“林记者,你可千万别说这些都是我说的啊。
他们家的关系可广了,就连公社干部都不敢得罪他们呢。
我男人......被她诬陷,不得不远走他乡,留下我一个孕妇艰难度日。”
她边说边拭泪。
将从关语汐那里吃的亏都哭了出来。
直哭得哀凄无比,令林记者也替她抹了一把同情泪。
“你放心,我会调查清楚的。
今年市里工作的重点是扫黑除恶,这样的恶势力很快就会被铲除的。”
白沁看着林记者越走越远。
不由笑出了声。
“你个破烂货,非得往外跑是不是?
再乱跑老娘打断你的狗腿,怀着身子还想勾引男人?母猪都没你骚!”
老妖婆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家里拽。
白沁猛地将她推了个趔趄,冷笑道:“我是母猪,我肚子里怀的是啥?
你儿子不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你要再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去武装部举报......”
老妖婆的气势一下子降了下来。
她被气得直喘粗气,却直勾勾地瞪着白沁,闭了嘴。
好半晌她才又道:“有本事你就去啊。
跟自己公公有一腿......你又能落个什么好?
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白沁从未觉得如此难堪。
跟冷青史的事,不是他们母子俩强迫的么?
她怎么有脸拿出来说?
白沁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撕她的嘴。
老妖婆想打她,又顾及她肚里的孩子,只能被动防御,很快就被挠了个满脸花。
“闭上你的臭嘴!
不给我活路的话,我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沁看着老妖婆那张血糊糊的老脸,那口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慢悠悠地走了两步,又妖娆地回头一笑,“你也想看关语汐倒霉吧?
刚刚那个记者就是来送她一程的。”
老妖婆怨毒地从地上捡了根木棒。
想打又不敢,只得保持着距离跟着回了家。
“去哪儿了?不是说了不能出去吗?”
冷青史扶着白沁进了屋。
老妖婆赶紧上前告状,“我叫她回来她不听,还把我打成了这样。”
她含泪看着儿子,想让他为自己做主。
冷青史却皱紧了眉头,“你不惹她,她会跟你动手吗?
妈,你消停点儿吧,我已经很累了。”
白沁握紧了手,委屈而又愤怒地着他,“她在外面骂你是扒灰公......我才没忍住。”
冷青史面色黑如锅底,将她扯回房中,“砰”一声关上门。
老妖婆恨恨地在门上打了两棒。
木棒断成了几截,她忿忿地将手里那截砸在门上,转身煮饭去了。
屋内。
白沁将冷青史黑着脸不说话。
轻轻碰了碰他的腰,小意道:“我天天闷在屋里,都快憋出病了。
再说了,关语汐现在是厂长,我哪里还惹得起她啊。
你放心吧,我保证见了她躲着走。”
***
“你就是关语汐?
我是市报的记者,听说你弄了个服装厂,想来采访你。”
林记者斜着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唔,长得倒是不错,白净羸弱,看上去就是一副娇小姐的样儿,哪有农村姑娘的爽利样儿?
再看服装厂劳作的其他女子,都比她黑了不止一个度。
林记者对关语汐的印象更差了。
市报的记者?
关语汐微微惊讶,“我们服装厂才刚建起来,也没啥可采访的......”
“我来都来了,难不成你让我无功而返?”
林记者鼻孔朝天,“对了,先安排个员工给我采访吧,最后才轮到你!”
关语汐:“......”
她随意叫了何楠招待她,自己去了熨烫室。
她准备带上样品,去跑跑市场。
前几天,杜书记终于将十台缝纫机都送了过来。
照这个生产速度,肯定是大大超过了双河公社购买力,如果再抓紧生产的话,整个洪市都未必吃得下。
林记者扶了扶眼镜,一脸严肃地对何楠道:
“我问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不想说就点头或摇头,明白吗?
关语汐会强迫你们做不想做的事吗?”
何楠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最初不想当模特,汐厂长却硬说她可以,这也算吧。
她点了点头。
“关家在村里的地位是不是挺特别的?关语汐得罪的不少吧?”
何楠点了点头,摇头又点头。
关家岂只在村里的地位特别,在整个双河公社都挺特别的。
关老爷子去世,整个公社,自发送葬的人不知凡几。
至于关语汐得罪的人,白沁、楚哲凌和冷红星一家都算上,这是多还是少?
唔,应该不算少了!
至少,她就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关家是不是很有钱?建这个厂都是他们自己出的钱吧?”
何楠又点头。
关语汐确实挺有钱的,白沁那只白眼狼吃住在她家时,没少炫耀,让他们这些知青都眼馋得不行。
而且建厂的钱,听说也是她贷的款,自然也算是她出了的。
“行了,你走吧,我自己随意看看。”
林记者在笔记本上不断写写画画,随意将她打发了。
何楠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您不再多问我点问题?”
“不必了,情况我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再问多了,你也为难,到时候被针对就不好了!”
林记者安慰地对她笑了一下,起身走了。
何楠看他那大喇喇的样儿,翻了个白眼。
市里来的记者了不起啊,她还懒得伺候了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随意的态度,给关语汐、给冷家沟,甚至整个双河公社都带来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