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肖璟这时凑近那小轿,掀开帘子往里瞧了一眼不悦道:“这如何坐得下我们两个?难道要叫小爷腿儿着去?”
王寻却从容道:“公子莫急。”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物件,细看之下,竟是个纸折的轿子模样。手指翻折一瞬又往空中一抛,巴掌大的东西顷刻间长了数十倍不止。落地之时已是一顶及规整的清布软轿。周边还规规矩矩站了四个轿夫,与真人无二,对着宋肖瑾齐齐弯腰作揖。
“姑娘公子,请吧。”
按下惊奇,宋言二人分别钻进轿中。
轿子走起,只微微上下轻颠,却十分稳当。待上了正路,宋言发觉,这软轿竟要比马车还快些。
甚至越来越快。
掀开帘子瞧了瞧这几个抬轿之人,不笑不语,抬着轿子却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再去细看,面容苍白僵硬,皮肤像薄纸一般。原来并不是正常人类。
王寻随在她轿边瞧出她稀奇,笑道:“姑娘不必在意他们,是专门抬轿的轿奴。专司其职。”
“轿奴?”宋言细嚼了这两个字,随后微皱了眉将轿帘子放下。
路中行的很快,宋言并不知道纪云的庄子所在何处,本以为最远不出村镇,却不成想这样快的速度走了半个时辰还没到。
后面传来宋肖璟不耐烦的询问,“我说你家主子这庄子要多久才到?小爷窝在这小轿里腰酸背痛!”
刚一说完,快速移动的轿子就慢下来,随后停下。
“到了吗?”
宋言抬帘去看,却不是到了,而是叫一对母子拦住了路。
“求见浮云公子!农妇听闻浮云公子是大善之人,又有好心人告知您常乘清布轿子出门。不知我可是找对了没有,若是找对了,求公子可怜可怜我们母子!”
声音里带了哭腔,宋言去看,就见那哭求的女子三十上下,正跪在路中。头上包了巾布,无一钗环,就连露在外面的头发也已经满是灰尘。身上衣裳更是褴褛。
随她跪在后面的孩童十岁上下,也是衣衫褴褛。
“倒是找对了,只不过我家公子今日并不在轿中。”王寻上前居高临下看那母子。
“农妇要如何才能求见浮云公子?”
王寻摇头,“不必非要见着我家公子,你既打听到了我家公子心善,想必也知道我家公子特意修了书院,供贫苦孩子读书吃住?”
“正是!”
“既如此,你今日求到我家公子门下。我便待我家公子问你,可愿意将儿子送进书院?只是读书辛苦,你们怕是见不上面,只等他学成长大了,有了养家能力才能在与你相聚。”
妇人哪还有什么可犹豫,连连点头道:“我二人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有什么不愿!孩子到书院吃饱穿暖还能读书,这是天大的好事。农妇多谢公子!”
王寻点头,“嗯,既如此,你拿了这银两先自去谋生,孩子今日就随我走了。”
一锭三两银锭递到妇人面前。妇人惊的张大了嘴,“多谢您!浮云公子果真是大善之人,农妇日后必定诚心为公子祈福。”
“且去买些吃食,莫在挡着行路。”
“是是是,儿!你进了书院要用功!娘就在旗岭山镇子里落脚,娘指着你考上进士来接娘。”
妇人爬起让到路边,看向男孩带着泪光连连叮嘱。
男孩并不像他母亲难过,只郑重的点了点头与妇人道:“娘亲安心,自等孩儿成事。”
“好儿子。”
男孩听见这句好儿子,面色却变了一变,没再说话只看向王寻。
轿中的宋言听到男孩说话,微微抿了嘴笑起来,不大的人,志气倒是不小。
“姑娘,不若让这孩子与你挤挤…”小厮回到宋言轿边询问,这大路当中,行人往来,不好在掏出个轿子来。
宋言痛快点头,“可以。”
“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你家公子心善,这孩子免了劳顿之苦,还能读书,甚好。”
“我家公子最见不得孩子受难,他常对我们下人说,孩子才是兴旺之本。所以才修了书院。”
后面的宋肖璟却忽然阴阳怪气开口道:“瞧你们这行事做派,明明是干好事,却好像是买卖孩童一般。”
话音落下,王寻当即沉下来脸色,“这位公子!请你慎言!你大可十里八村的去打听我家公子这些年来的名声,绝没一句不好。”
宋肖璟努嘴,“开个玩笑开不起啊!”
小厮收回怒火中烧的目光,“不是什么玩笑都能乱开的。”
“我就是好奇而已,你家公子收留她家孩童就已经是叫她感恩戴德,竟然还给银子,给的还不少。书院收养几百孩童,照这样花银子,你家有金山银山啊?”
王寻却道:“这才足以说明我家公子心善,不忍看他母亲受苦,多出些银两也是舍得的。”
这时男孩钻进轿中,与宋言双眼对上,宋言与他笑笑,却不见男孩回以笑意,只板着张小脸,面无表情坐到了她旁边。
虽浑身落魄,坐的倒很板正,双手放在双腿之上,小小年纪全无天真烂漫,竟是有几分不苟言笑的老成之态。
宋言好笑的挑了挑眉也没在打扰他。心中却想起自己年少之时。
十三岁之前,她每年都要回宥宁老家看外祖母。外祖家是宥宁大户,大舅舅是宥宁知州,二舅舅是丝绸大商。宋言在临安城烦透了与官宦家的高门小姐应酬,每每到了外祖家最不喜欢去大舅舅府上,最最喜欢去二舅舅府上。
阿洛是二舅次女,比宋言大一岁。两人玩的最好,常常到丝绸坊里玩耍。她也是那时候与纪云结识的。
宋言自小听从母亲教导,高门之中,除了节日或是宴席,女眷并不能与外男太多接触。但纪云虽然也是商户子,却很守礼。若不是阿洛缠着他带她们去骑马,纪云并不会贸然打扰她们。
“纪云!求你了还不成?整个宥宁城,就你家马场最大最风雅!别这么小气,带我去看看吧!”
纪云那时十分为难“你们姑娘家,若是摔了我如何担待得起,尤其你这位妹妹,更是金贵身子。不好与我们发疯…”
那时的纪云十四岁年纪,笑起来有些腼腆,眼光却很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