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站出来,说道:“公孙衍自然是要治罪。”
说完又看向那些义愤填膺的大臣们,厉声道:“但是是这个时候治罪么?”
“我军新败,士气颓丧,当务之急乃是如何挽回军心和怎么应对楚国!若是治罪太急,你怎么能保证公孙衍不叛逃?”
众人看到张仪这个时候站出来,瞬间找到了个攻击对象。
“张仪,休要在这沽名钓誉,不治公孙衍之罪,怎样严肃法律?”
“有功当赏有罪当罚,难道打败仗了还要赏么?”
“对!难道你张仪要反对商君之法么?”
不只是谁支棱了这么一句,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赢驷是支持商君之法,那么按照法律,有罪当罚,你张仪这个时候不支持治罪,不就是反对商君之法?商君之法后面站着的是赢驷,你这不是反对赢驷?
张仪却也不沉默,直接反驳道:“我可没说不治罪,只是不应该现在治罪!公孙衍现在还在韩国境内,未到国中便行治罪之举,若是他率军叛逃如何?我军虽败,却还有数万人马在他手上!”
“客卿多虑了,”甘龙哼了一声,“公孙衍手中兵马家眷都在秦国国内,若是公孙衍叛逃,这群士兵是不会跟随着他们的!”
“既然如此,那臣请治公孙衍之罪!”张仪闻言也不在反驳,一起请求治公孙衍的罪行。
赢驷此时却陷入了纠结。
他清楚公孙衍的能力,公孙衍能打仗能治国,而且公孙衍非秦国本土出身,若是放在朝堂上,能够压制住秦国本土派,赢驷不想错过这么一个能文能武对自己有着大作用的人才。
但是,公孙衍打输了,还是大败,不治罪的话朝堂上这些本土大臣必然不服,搞不好还会集体反对他赢驷。
思索着,又看到了张仪,张仪,不也是非秦国本土派?
“那就按照商君之法治他公孙衍的罪吧!”赢驷淡淡说道。
“楚国怎么办?”又一位大臣问,“昭阳屯兵数万于武关,若是不做出应对,只怕商於之地不保啊!”
“楚国拿了武关对我秦国威胁倒不大,武关往北是商洛道,两侧有高山,中间又有数座城池,楚国进不来商於之地的。”
众人闻声看去,说话的人正是当今秦国左庶长司马错。
紧接着他又说道:“当今之要紧之事是要拿到魏国许诺给我国的河西之地!”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事。
“可是魏国是说陉山赢了就会将河西之地割给我大秦,但是现在陉山输了,还会给么?”一大臣问。
“由不得他不给!”张仪斩钉截铁的说道,“少良造屯兵数万在临晋,魏国新败,主力又要防备楚国,河西之地空虚,我国便可以大军威压之!”
“可是我军也损伤颇多,还要打?”
“不打,只是摆出要打的样子,让魏国惊恐即可!”
“楚国这次可是奔着魏国去的,魏国还敢跟我们争?”
张仪一连串说出了几条理由,让众人心悦诚服。
赢驷点点头,说:“河西之地还是要拿下,不然我国此战损失太大!张仪,你去魏国,同时让少良造樗里疾率军进驻蒲阪;楚国那边也要派人去议和,不能再打下去,甘龙你去楚国议和。”
“喏!”
突然,赢驷想到了什么,“让公子华接替公孙衍率军返回咸阳!”
“喏!”
就在咸阳这边确定了战后事宜之时,回国的秦军军中,公孙衍也萌生了别样的想法。
至于这个想法是什么,很简单,就是他想走了。
自从张仪被赢驷重用之后,他就愈发感觉自己的地位不断遭到排挤。并且,张仪所推崇的理论跟自己的理论相悖,而赢驷有意偏向张仪。在这种君王不支持自己的情况下,偏偏朝堂之上的那些个大臣也天天跟自己唱反调。
陉山之战前,他还能凭借雕阴之战收复河西的功劳立足于朝堂,但是现在他打输了这么关键的一场战役,可想而知回去是什么惩处。不说别的,最少也会被免官,从此退出秦国权力核心。
这对于一心想要建立功勋的公孙衍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但是走,又能去哪儿呢?
魏国肯定是不行,本来魏王茔对自己出走魏国一事就不满意,现在魏国又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可以说魏国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想吃了他的。
楚国好像也不大行,楚国内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封君、几大家族混乱不已,投靠楚国的人好像没有一个善终的。吴起就是一个例子,万箭穿心!想到这,公孙衍不由得想到了田忌,这个被熊槐重新重用的名将,之后会有什么下场呢?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韩国,是个不错的选择,内部倒也不是很混乱,又没有什么能臣,凭借自己的能力去韩国肯定能成为重臣。但是,韩国太弱了,即便是经过了申不害变法,也是很弱。以韩国的国力很难供自己施展拳脚。
赵国?太弱太弱了,也就国土面积比韩国大点,但是战斗力跟韩国差不多,现在还在跟中山国打的不可开交。
齐国,就更别想了,现在的齐国国中政治格局基本上定型了,赶走了田忌的邹忌一家独大,自己去肯定会威胁邹忌的地位,邹忌能让自己去?
燕国更别说,连韩国都不如,而且地理位置也不好,齐国就在南边盯着。
想了一圈,却还是没有符合自己想法的地方。公孙衍不由得惆怅起来。
此时,司马靳跟公子华走进帐中。
二人跟随公孙衍征战三年,见公孙衍面露惆怅之色,便以为是担心被责罚。
“大良造不必忧心,此战我等却已尽力,只是那田忌过于奸诈罢了,况且,我等还俘虏了景邵等人,想必大王不会怪罪于你的。”
“是啊,再者说,胜负乃兵家常事,陉山这仗换谁来都得败,大良造切莫因此颓废啊!”
看着二人,公孙衍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但是不担心怪罪,你二人从雕阴之战便追随我,我今日也就不当外人了。只是我担心此战之后,秦国朝堂之上便再无我立足之地啊!”
“为何?大王可是很器重大良造你啊!多次称赞!”
“这倒不是因为大王,换句话说,大王也是没有办法。你二人也见到了,朝堂之上的大臣都痛恨我这个外臣,之前我有功劳压着的时候,他们都屡次三番坑害我,这次战败,指不定要干什么呢!而且,客卿跟我意见不合,也是排挤我,大王夹在中间,很为难。”
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我现在确实想走了。”
“啊?将军这是为何?”
“不想让大王为难罢了。”
“将军,大王器重你,你若是要走,不是寒了大王的心么?”
“对啊,再者,你征战多年,军中威望甚重,将士们也都信服于你,你若是走了,这军心,只怕会溃散啊。”
“将军还请思量思量!”二人扶住公孙衍,生怕他要走。
公孙衍苦笑一声:“我再考虑考虑吧,你们先退下吧,我要歇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得不退下。
次日,二人进入大帐想看看公孙衍的想法,却发现公孙衍早已离去,只留一封信。
“靳、华亲启:我自知秦国朝堂之上容不下我,大王也为难,只能先走,至于去处,还未想好。你二人皆为骁勇善战之将,但司马靳过于激进,而公子华又过于稳妥,还望日后互相学习!衍虽走,却也是舍不得你们,只是希望日后战场相见,不要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