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
郭安随口奉承一句,便再次朝着朱高炽说道:“敢问太子殿下,不知那从京师前往陕西的水泥直道,修建的如何了?”
虽然不懂郭安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朱高炽还是连忙回道:“老师,前几日,有消息传来,水泥直道只剩下平凉府与凤翔府,还有西安与南阳府之间的两段道路,想必,最多再有一个月,从京师到陕西行都司的水泥直道,便可彻底完工!”
说起这个,不管是朱高炽,还是一旁的朱棣,都是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得意。
没有征调任何劳役,也没消耗民力,更加没有消耗国库,他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铺建出一条平坦坚硬的水泥直道。
此水泥直道,长约两千多里,远超秦汉直道。
从此,大明西北便直接控制在京师手中。
如此功绩,足以让后世子孙瞻仰不已!
“恭喜陛下,恭喜太子殿下,如此旷世之道,可比拟大运河。
必会福泽天下数万万百姓,天下百姓必然口口相传,后世之君,也会因此而称赞陛下与太子殿下!”
郭安满脸真诚的夸赞了一番,便再次说道:“此道竣工之后,太子殿下也可再次组建两支队伍,来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朱棣与朱高炽均是眼睛一亮。
“再在大明,铺建两条水泥直道?”
“正是!”
郭安微微点头,“以往之时,生怕耽搁农耕,殿下只能铺建一条水泥直道。
现如今,北方几省遭受旱灾,那些百姓家中没有粮食吃食。
殿下将他们招募起来,每日发给他们粮食,这些百姓可以为大明修建大半年的水泥直道,还不用担心影响农耕,也不用担忧朝中官员有什么异论!”
“老师此计甚是!”
朱高炽大喜。
朱棣则是问道:“郭卿可有想过,铺建何处水泥直道?”
郭安直接道:“陛下,再有不到几个月,便是寒冬,北方的水泥直道,到了冬天,便不能铺建。
如此,只能是铺建南方的直道……大明西南,有海道,那不如西南来的实惠……”
沉吟片刻,郭安试探着问道:“陛下,铺建从京师前往四川的水泥直道如何?”
“四川?”
朱棣眉头微微一挑,“郭卿可知,四川多高山峡谷!”
郭安道:“陛下,用炸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若是实在是险峻,那只能绕路,或是能铺建到何处,便到何处。”
朱棣眯着眼睛,思索半晌,道:“在四川以西,有乌斯藏诸部。
京师距四川有着三千多里地,若是铺建出一条水泥直道,也可更好控制四川!”
“陛下圣明!”
郭安微微拱手。
朱棣又问道:“那另一条直道呢?”
郭安直接道:“云南!”
“云南……”
朱棣眼眸一亮,忍不住又有些担忧问道:“从京师前往云南,大半年,能否铺建完成?”
“不能!”
郭安十分干脆的摇着头。
朱棣问道:“那郭卿为何还要铺建前往云南的水泥直道?”
一旁,朱高炽发现,原本是他负责的事情,结果他却是直接插不上嘴了!
郭安回道:“陛下,云南、交趾多粮!这些地方的粮食,运往北方,需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还十分费劲。
但是,若是将北方的青壮百姓,带来此处,却是十分简单。
另外,越往南,寒冬天气越是暖和!”
“可!”
朱棣直接点头,随后终于看向一旁的朱高炽。
“太子觉得如何?”
您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不?
朱高炽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只能一脸积极道:“此两条道路,最适合以工代赈!”
“如此,便依此行事!”
朱棣道。
“儿臣遵旨!”
朱高炽连忙应道。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又看向郭安郭安,“郭卿可还有何良策?”
郭安想了想,便是再次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朝堂也需要鼓励那些商贾,让他们多将南方的粮食,运往北方各个州府!
再多鼓励,让他们回来之时,多运回一些海外的粮食!”
听到这,朱棣两眼微眯。
“如何鼓励?”
“陛下,对于商贾,只有用利诱之!”
“又是商税?”
朱棣两眼大瞪。
“正是!”
郭安微微点头,说道:“那些商贾,便是因利,才经商。唯有利益,才可让他们自发上心。”
“嗯!”
朱棣也缓缓点头,“此事,咱会吩咐户部与税课司前去办!”
郭安又道:“陛下,微臣担忧,会有户部、税课司的官员,与那些当地士绅有利益勾结,阻扰此事!”
朱棣神情一凝,“咱已经查办了那么多的官员……”
郭安直接道:“陛下,洪武年间,查办的官员更多!”
朱棣脸色僵硬。
贪官止之不竭,他又不能如何!
“你有何办法?”
郭安急忙道:“陛下恕罪,微臣也无好办法,只是谏言,陛下可提高一些商贾地位,让他们可有与那些士绅对抗的力量!”
朱棣嗤笑一声,有些不屑,“大明所有官吏,皆出自士绅之家,那些商贾如何可与之对抗?”
郭安:“……”
片刻后,郭安道:“启禀陛下,不知可否让商贾向锦衣卫有密告之权?
商贾行走四方,也最是会察言观色,对大明各州县情况最为了解。
若有官员贪污腐败,这些商贾比锦衣卫与御史最为清楚!”
“商贾密告之权?”
朱棣眼睛一亮。
一旁,朱高炽也是满脸感兴趣。
现在,在见识到商贾的作用,又见识到那些士绅官吏的残暴之后,他们对于商贾的好感,直接提升了不少!
“另,为了鼓励商贾密告,陛下可设立一项奖赏之制。
凡是密告有功商贾,陛下可给予赏赐,或是钱财,又或是功勋,若是功勋,功勋到了一定程度,可让商贾子弟,摆脱商籍,或是允许给他们一些无用官位……
自古,商贾便一直被官员士绅联手欺压剥削,商贾早就对那些官员士绅痛恨至极,若是陛下可为那些商贾保密!
如此,哪怕陛下赏赐不多,这些商贾们,也都会十分积极密告那些官员士绅不法之事……”
越听,朱棣眼睛越亮。
“此计甚妙!”
听完,朱棣忍不住拍手叫好,随后便一脸怪异的看向郭安。
“没想到,郭卿对这些官员士绅们,下手这般狠!”
郭安微微一笑,淡声道:“陛下明鉴,微臣虽然也属于士绅权贵,但微臣还是懂得,只有大明兴盛富强,我们这些权贵,日子才会越好!
尤其是这些大灾大疫面前,若是有人徇私,害死的百姓越多,出现的大疫越厉害,哪怕是我等这些权贵,甚至是……”
说着,郭安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哪怕是微臣这等国公,也不能保全自身与家人!”
“嗯!”
朱棣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此事,郭卿写个具体章程上来!”
“微臣写?”
郭安一愣,好像不敢置信,自己都说了这么多了,还要自己写?
“此事,乃是你提出来的,只有你最清楚!”
朱棣淡声道,已经事关他皇家人的身家性命,他才不会允许郭安这般懒下去。
郭安眼珠子转了转,便急忙说道:“陛下,微臣只会说一些空话,笼统之事。
但,若论细节,论揣摩人心,制定这些细谋之事,对比道衍法师,微臣自愧不如!”
“道衍法师?”
朱棣愣了下,“如今,道衍法师是在东宫吧?”
“正是!”
郭安连忙说道。
得罪人的事,已经让他提出来了。
若是再让他给完整的制定出来,那不是要让全天下权贵官员士绅都针对他?
他还没做好,当一个孤臣的打算!
朱棣深深看了郭安一眼,微微点头,“如此,此章程,便先让道衍法师试试!”
对于道衍法师的权谋,朱棣也是十分认可。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道衍和尚不热衷于权谋,而他也好像将道衍和尚,给忘了!
“陛下圣明!”
郭安急忙奉承道。
……
“让和尚制定这般章程?”
东宫,听完朱高炽的话语,白白胖胖的道衍和尚,顿时一惊。
这是哪个贼子要害他?
朱高炽一脸真诚道:“父皇说法师有大智,便特意将此事,交由法师!商贾虽逐利,但对大明也有着很大作用。
而大明虽要靠官员士绅治天下,但这些官员士绅却是仗着大明离不开他们,便一直欺上瞒下,盘剥百姓,赚国难财,甚是可恶!
因而,官员士绅之权,当得到商贾监督限制!”
“陛下圣明!”
对于那些官员权贵的危害,道衍也是深知。
“提高商贾地位,限制那些官员士绅权势,是一项善举。
如此之事,必然得不到朝堂百官的通过!”
“无妨!”
朱高炽缓缓摇头,“此事,乃是锦衣卫与商贾之间之事,与百官并无干系!”
“也好!”
道衍法师微微点头,目中精光闪烁。
“明日,和尚便会将章程交给殿下!”
“有劳法师了!”
朱高炽脸色一喜,随即便离去。
“阿弥陀佛!”
殿内,道衍法师微微叹息一声,低声喃喃自语道。
“定国公如此行为,莫不怕遭到全天下官员士绅嫉恨?”
……
而在另一边。
户部尚书郁新与税课司郎中,则是疾步匆匆进入皇宫。
“免掉北方几地一年赋税,并以商税,来鼓励商贾,往北方各个州府运粮?”
听完,郁新直接一脸赞赏。
至于一旁的税课司郎中,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朱棣与郁新两人,并没给他任何插嘴的机会。
“此事,尔等尽快上一份章程上来!”
“微臣遵旨!”
出了宫门。
税课司郎中便一脸焦急道:“郁公,免掉北方几省一年赋税,再用商税鼓励那些商贾往北方运粮,如此一来,今年不知要少收多少赋税!
到了年末,百官的年终奖,各个藩王的年终奖,又该如何?
甚至于,边关京师的军饷,又该如何?”
“而且,北方多省大旱,仅仅熬过今年寒冬,也不是尽头,明年开春还有春耕……”
话还没说完,税课司郎中的脸色便是一僵。
郁新正神情莫名的看着他。
“此种事,并不是伱税课司的职责范畴!”
税课司郎中讪讪一笑,目光闪烁,急忙解释道,“郁公,朝廷这两年刚刚富庶起来,下官也是担忧朝堂再因此事,而再次拮据起来!”
郁新淡笑道,“如此说来,韩郎中还真是忧国忧民啊!”
税课司郎中心中一松。
郁新又道:“只是,如今,朝堂怎么还会拮据呢,只要海贸继续,还有那番薯……”
“番薯?”
税课司郎中一脸疑惑。
郁新并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嗤笑一声。
“韩郎中,经松江府一事,陛下与太子殿下,对百官再无那般信任。
尤其是,在涉及赋税钱粮一事上,哪怕是那些州府距离京师上千里!
但,若非人不知,只有己莫为!
若不然,到头来,大好前程搭进去不说,家中好不如容易积攒下的富贵,顷刻间烟消云散不说,家中老小,不是杀头,就是被流放郭州!”
税课司郎中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强扯出笑脸。
“多谢郁公教诲,下官忠君爱国,爱民如子,绝对不会像是松江府那些官员那般,盘剥欺压百姓!”
郁新轻轻叹息一声,“就怕身不由己啊!”
税课司郎中刚想继续解释,郁新已经走远。
“毕竟,现如今人心不古,学生可检举恩师,同乡为了家人,也可检举同乡……”
税课司郎中顿时僵硬在原地,眼中神情变幻,最终化为一片坚定。
而在另一旁。
郁新则也是满脸凝重。
“救济灾民,陛下不用当地士绅,也不用当地官员,只想到了商贾!
但是,商贾皆是一群逐利之辈,能否比那些士绅靠得住?”
“只是可惜,那番薯才刚开始培育,若不然,岂会有这般多烦愁?”
……
翌日。
两份章程,便是送到了朱棣面前。
道衍和尚与户部尚书郁新之能,写出的章程,自是让朱棣十分满意。
“甚好,甚好!”
连连夸赞几句,直接便朝着一旁的亦失哈喊道,“去将定国公与王真召来!”
“奴婢遵旨!”
很快,两个宦官,便疾步朝着定国公府与锦衣卫衙门走去。
听到宦官传话,郭安与王真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前来皇宫。
“微臣郭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微臣王真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两位爱卿快快免礼!”
朱棣一脸喜色的说了一声,便直接将道衍写的那份章程,递给郭安与王真。
“这……”
看着上面的内容,王真一脸惊疑。
而郭安,则是满脸满意。
“陛下,道衍法师果然是一位得道高僧!”
闻言,王真神色更是怪异。
他曾经也是燕王府之人,对于道衍法师,也是十分熟悉。
只是,道衍法师居然写出这般章程,而听定国公之意,此事好像与他还有干系?
朱棣问道:“王真,你觉得此事如何?”
王真连忙拱手行礼,“回禀陛下,微臣暂且没看懂这些事,不过微臣定会谨遵陛下旨意行事!”
朱棣微微点头,便说道:“咱问你,整个大明各州府的锦衣卫,可否能老实的收受那些商贾的密告?”
“这……”
王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满脸惭愧的对着朱棣行礼。
“陛下恕罪,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锦衣卫大多是一群军中汉子,对商贾也常有鄙夷,甚至会欺压。
但此事关乎陛下大计,微臣定会认真与他们叙说!”
朱棣面无表情的问道:“能说通吗?”
王真顿时愣住,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朱棣又看向一旁的郭安,“郭卿还有何良策?”
郭安轻叹一声,拱手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可让那些商贾将密告交由各个州府的邸报邮差,让他们一同带来京师。
由商会的管事,包括商会的内臣查看之后,密奏给陛下,由陛下派发给锦衣卫!”
“可!”
朱棣直接点头。
王真也是松了一口气。
朱棣又看向朱高炽,“那些邮差,皆是太子之人,此事,便交给太子去办了!”
朱高炽连忙说道:“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仔细交代下去!”
朱棣再次看向郭安,“郭卿,如何让那些商贾知道此事,又如何让他们相信此事,便交由你了!”
郭安连忙拱手应道。
“陛下放心,天下商贾,也有很多都是那些官员士绅家中之人。
微臣会让商会仔细分辨之后,再将那份章程,交由他们查看!”
“嗯!”
朱棣满意的点着头。
“只是,为了增加章程的可信度,微臣恳请陛下,在其上戳个小印章!”
朱棣脸色一僵。
“印章?”
郭安一脸正色的点着头,“正是!”
朱棣盯着郭安看了半晌,便缓缓点头。
“可!”
“陛下圣明!”
……
带着那份章程回到府上之后,郭安便对管家郭昂吩咐道:“派人,去将商会管事沈庄寻来!”
“是,老爷!”
郭昂应了一声,便急忙派人,前去海贸商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