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雅姐姐,玉不会有事吧?”
女巫们围坐在一起,自从赵玉瑭跟着维洛西尔进入书房就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越发感到不安。
阿纳雅也很担心赵玉瑭,她其实很早就看出维洛西尔殿下对赵玉瑭的特殊之处,但维洛西尔喜怒无常,他一时的态度根本代表不了什么,越是看到赵玉瑭和他走得近,阿纳雅心里就越焦急。
女巫们小声讨论一番,实在是担心赵玉瑭,便由几个胆大的领头,决定去书房看一看情况。
阿纳雅走在最前面,大家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殿下?”
正叼着赵玉瑭手腕在齿间磨咬的巨蟒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幽红竖瞳冷冷注视着紧闭的房门,它嗅闻到很多人类的气息,这些气味让它刚刚冷却下来的情绪瞬间躁动起来,噼里啪啦撞倒一排书架。
“嘭!”
巨大的声响让待在门外的女巫们不知所措,像受惊的动物一样紧紧缩在一起,眼神惶恐不安。
里面发生什么了?
躁动的巨蟒失了分寸,将赵玉瑭束缚得极紧,她感觉骨头都被缠疼了,腾出手来去拍它脑袋。
“冷静一点,维洛西尔。”
巨蟒仍然盯着房门,喉咙间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它原本冰凉的身躯迅速升温发烫,赵玉瑭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后颈被烫红了一片。
她紧紧皱着眉,不得不使出狠劲儿用力踢它几脚,声音也拔高,“维洛西尔,你弄疼我了!”
“……”
巨蟒扭过头来,竖瞳放大又缩小,尾巴尖也向前向后甩动几下,像在犹豫些什么似的,最终把脑袋垂了下来,安静地搭在她旁边。
阿纳雅和同伴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是同样的震惊茫然,就知道她们刚才没有听错。
女巫们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由阿纳雅带头,悄悄地下了楼。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去敲书房的门。
她们一走,巨蟒也彻底平静下来,仔细地用身体将赵玉瑭层层圈住。
书房的窗帘将光线全部遮挡在外,屋内到处是倒下的书架和堆叠的书籍,乱得不成样子,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竟然生出一种极其安静的稳定感,以至于赵玉瑭顾不上自己被巨蟒圈住的处境,枕着它硬邦邦的大脑袋睡了过去。
这座城堡建在偏僻的丛林间,没有喧闹的车声人声,夜晚时耳边只听得到一阵阵连绵起伏的虫鸣声。
但今天,比虫鸣声更近更清晰的却是一种规律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维洛西尔睁开眼,在黑沉沉的夜色里隐约看见女孩朦胧模糊的轮廓,她面对着自己,窝在他怀里睡得很熟,因为两人离得太近,才使得维洛西尔耳边全是她熟睡的呼吸声。
他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明白过来两人当下的姿势后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跑到他怀里来了?
维洛西尔记得自己傍晚时头痛得厉害,这种熟悉的疼痛一般是兽化发狂的前兆,这种情况他都会把自己锁在房内,他不允许任何人出现在他兽化的那一刻。
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或许是艾碧丝的话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又或许是这个小女巫昨天的示爱让他觉得这么试一试也还不错,总之维洛西尔今天偏偏在即将兽化的关键时刻,非常、非常想要见到她。
见到了她,然后呢?
记忆碎片乱糟糟地混在一起,维洛西尔记不清后面的事情了。
他缓了一会儿,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个枕着自己手臂睡着的小女巫,她竟然在兽化的自己面前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甚至睡着了。
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法做后盾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女巫果然都是一群狡诈厉害的家伙。
维洛西尔嫌恶地谴责一遍他最讨厌的女巫,然后把这副不可思议的景象归于一种神奇强大的魔法。
不热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发生的种种例外呢?
“喂,”维洛西尔垂下眼,他眼尾上挑,脸上每一处线条都是干净锋利的,多数时候就显得很冷很凶。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维洛西尔不知道自己出声时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赵玉瑭睡得熟,没被他吵醒,只是翻了个身,用单薄的后背对着他,脑袋也从他的胳膊上挪了下去。
维洛西尔盯着她的后背看了片刻,被枕麻的胳膊慢慢恢复知觉,他却不知怎的突然感到很烦躁,站起来时故意将一本书踢远,书脊撞到什么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嘭”。
赵玉瑭被吵醒,很快坐起来,看到自己身前立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就知道维洛西尔的兽化期结束了。
她揉揉眼睛,“殿下还有事吗?我要回去了。”
分明是她枕着自己睡了一觉,她这样说倒搞得像她被使唤了,如今完成任务一样。
维洛西尔愈发不高兴,但此刻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沉冷的眼,赵玉瑭也就不知道他在生气。
她只听到这人冷淡讨人嫌的声音,“能有底气和兽化的我相处,是有什么底牌吗?”
问的时候维洛西尔就在盘算这个小女巫的真实来历了,她天赋太好,按理说不该被魔法协会送来做人质。
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吗?
赵玉瑭无奈轻叹。
他真的很喜欢用揣摩人心那一套来胡乱猜忌她的所作所为。
难道王宫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有这么一条敏感神经吗?
赵玉瑭站起来捋了捋裙摆,被巨蟒缠了那么久留下抚不平的褶皱。
她声音轻轻的,“底牌?”
话里突增笑意,“爱你算不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维洛西尔没能立刻做出回答,他眸光里沉沉浮浮着某些情绪,一边怀疑她含笑的话语是故意挑逗,一边忍不住去深思——
“爱?”
他终究还是问出口了。
“爱是包容,殿下。”
哪怕你丑陋,危险,如同野兽——
赵玉瑭的语调始终都很轻很缓,但能沉甸甸地压在维洛西尔心头,令他总是回想,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