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在扩散,又一个丧尸冲上来,随后便被开膛破肚地扔了出去,姜灼彻底没了力气,重重地躺倒在地,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楚修廷说的那句“是玉瑭告诉我的”。
他自嘲地一笑,笑自己居然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了赵玉瑭的话,霍斯早就警告过他了不是吗?可他还是傻傻地跳进了这个陷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他的同类,无论是畸变人还是基地的人,和他之间都不过是一场利用和交易,更何况是赵玉瑭呢,她只不过是随口说那么一两句甜言蜜语,他就真的相信了?
姜灼想骂自己愚蠢,想骂赵玉瑭过分,她怎么能在给了一个人求而不得的爱后又拍拍手说这一切都是场玩笑,是引他上钩的骗局。
她怎么能对他那么残忍?
如果还能见到她,姜灼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但他仔细想了又想,最想问出口的居然只有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常常对他笑,对他温声细语地嘘寒问暖,还保证说一定会帮他摆脱基地的控制,这些难道都是她故意伪装出来的吗?
可他再也不能看到她了,他会孤零零地死在这里,肉体会被丧尸蚕食,肢骨会腐化消失,他将再也看不到她那张笑起来柔和美丽的脸,再不能从她口中问出一个答案。
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姜灼敏锐的五感却还能捕捉到丧尸朝他靠近时的声音,这声音不亚于死神对他的倒计时。
眼前似乎走马灯一样闪现起了过往的场景,从他被当作怪物在人群里跌跌撞撞地长大,再到他被赵玉瑭捡了回去,被她肆意嘲讽和打骂,他本该牢牢记住赵玉瑭欺负他时那张可怖恶毒的脸,可最后定格在他脑海的,却是那个会摸他脑袋温声安抚,会笑着对他说喜欢的赵玉瑭。
这个开始打骂他,后来欺骗他,给他留下的所有的伤痕都抵不过一句喜欢的赵玉瑭。
姜灼望着湛蓝的天际,瞳孔渐渐涣散,觉得没劲儿极了。
他是怪物,不受造物主的宠爱,更不该奢望人类那廉价又虚假的喜欢,现在的下场都是他应付出的代价。
如果能再见到赵玉瑭一面,他一定会……一定会……
“姜灼!”
赵玉瑭带人赶过来时已经有几个丧尸快要碰到姜灼,而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机。
她心口一紧,想也不想地开了枪,枪枪直中丧尸眉心,周围人被她的枪法惊了一下,见她已经冲了过去,又连忙手忙脚乱地跟上去,来不及思考这位娇滴滴的病弱大小姐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好枪法。
赵玉瑭径直冲了过去,靠近看才发现姜灼浑身都是血,因为服从型药剂在发挥作用,他只能维持在半狂化状态,皮肤表面覆着的鳞片黯淡无光。
他闭着眼,长睫在苍白的眼下投出淡淡阴影,对赵玉瑭的声音也没有反应。
赵玉瑭不仅心慌,猛地晃了晃他。
“姜灼!”
是幻觉吗?
姜灼感觉自己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周围找不到一个支撑的点,他只能任由自己随着海浪渐飘渐远。
在他几乎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时,一道声音冲破满是阴霾的天空,像只手一样猛地抓住了他。
是谁?
姜灼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它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早已干涸的心脏像是被灌入甘泉一样慢慢“活”了起来,发出充满生机的跳动声。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挤压着他的心脏,心脏就如湿漉漉的海绵,挤压出来的是酸涩的汁水。
姜灼拼命回想这个声音的来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本来已经停跳的心脏因为这个声音重新跳动,心里充满了想要弄明白这一切的急躁。
潜意识里,他是认为不会有这么一个人的,他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诞生、成长、死亡,从生到死都是一个人,没有人会在乎他,会在他耳畔这样焦急地呼唤他,就像是、像是舍不得他一般。
可这道声音还在继续,还在把姜灼往岸上拖拽,不许他就这么随着海浪飘走。
姜灼意识到自己必须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终于动了起来,在那道声音的牵引下躲开汹涌而来的浪潮,奋力地往岸上游。
他的意识仍然模糊,神智仍然不清楚,但想要上岸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小姐,”
随赵玉瑭而来的魏三听不下去她重复不停的呼唤声,忍不住阻止她这种无用功,低声说,“姜灼已经死了。”
被这么多丧尸围攻,他生还的机会本就渺茫。
赵玉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轻轻摸了摸姜灼满是血渍的脸,柔声唤他,“姜灼。”
她的声音落在姜灼耳中显得虚无缥缈,任凭他怎么伸手去够也摸不到边际。
为什么声音渐渐小下去了,她要走了吗?
不可以,他还没有见她一面,还不知道她是谁。
姜灼心中急切,借着海浪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那道柔和的声音在最后时刻托了他一把,令他顺利上岸。
低垂的长睫动了动,姜灼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脸让他感到陌生,但很快他就想了起来。
这是赵玉瑭,是那个对他说喜欢,会在他脆弱的时候柔声安抚的赵玉瑭。
是他想要见最后一面的赵玉瑭。
姜灼忽然反手扣住赵玉瑭的后颈,压着她低头,自己微扬起脸,将唇重重地印到了少女柔软饱满的唇瓣上。
微风徐徐,吹来的风里有挥不去的血腥味和硝烟气,这股味道曾经自始至终地穿插了姜灼的一生,把他映照的像个活生生的悲剧,但现在,他只能闻到赵玉瑭身上那淡淡的、泛着一丝苦味的茉莉花香,在这股香气里,他想起了自己昏迷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能再见到赵玉瑭一面,他一定要吻她。
所有的疑问和质问都随风消散,他这个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怪物,只想向她讨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