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仙降
丑时刚至，在王氏的服侍下张居正穿戴整齐，准时出门，穿越了半个京城前往午门，寅时，张居正的坐轿到达午门外等候。
此时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天色一片昏暗。
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各自小声聊着天。
张居正一下轿，众人纷纷行礼，一下聚过来不少人。
张居正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咚咚……”这时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大臣自觉地开始排队。
文官自然以张居正为首，接着是少傅兼武英殿大学士张四维、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申时行、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余有丁，四个内阁巨头后面跟着的就是各部尚书，如刑部尚书殷正茂、吏部尚书杨巍等等。
另一边则是勋贵武将，为首的是魏国公徐邦瑞。
随着太阳升起，“铛铛……”钟声响起，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在张居正的带领下，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此时若有人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不一会，钟鼓奏乐声响起，便见万历皇帝到达御门，有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
而随着万历皇帝坐下，鸣鞭声响起，有鸿胪寺官员高声吟唱道：“入班。”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此时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是为“大班”，公侯、驸马、伯自成一班（勋戚班），居武官班前而稍离。
随着文武百官入场，偌大的太和门广场站的满满当当，在行一拜三叩之礼后，早朝算是正式开始。
先是鸿胪寺官员出班，对万历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人数，这些人都是前一日在鸿胪寺报备好的，如果万历要召见，那么便先行入殿觐见，如果万历不见，则在庭下或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礼之后便算完事了。
万历今日明显心情不佳，全程黑着脸，一个都没见。
接下来便是来自边关的奏报，如果有，便先行呈上，不过是几个小的奏本，万历随手翻了两下就扔到了一边，进入了早朝最重要的环节，“奏事”环节。
“咳！”一声轻咳后，一名四十岁模样的瘦高男子出列，走到御前，跪下高声道：“臣陈与郊有本要奏。”
张居正闻言，不由眯了眯眼，这个陈与郊身为御史，过去没少找他的麻烦，他有预感，今日多半也是为了他，果然，陈与郊的奏章只为弹劾他，理由也很充分，他身为首辅，却让京中谣言四起，有罪，该罚。
万历听完，面无表情，扭头看向张居正道：“首辅认为呢？”
这一声“首辅”叫出，张居正心中已然明了，万历这是对他动了杀心，毕竟以往万历从不直呼他的官名和姓名，而是以“先生”、“元辅”、“元辅张先生”等代替，无一不包含尊敬，这其中的微妙变化立时被在场的老油条们捕获，这好似是一个信号，许多人心中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冲锋。
张居正微微一怔，立时恢复如初，出列，走到御前，跪下道：“臣知罪！”
张居正的平静反而让万历有点措手不及，在万历想来，不管张居正是否认也好，还是承认错误也罢，都得辩解两句吧？毕竟顺天府尹乔允升才是京城的直接负责人，京中谣言四起，说起来，第一个应该找的就是乔允升，张居正身为首辅肯定有责任，但最多是个监管不力。
万历冷哼一声，颇有点骑虎难下时，“咳！”又是一声轻咳过后，另一名御史张应诏出列，走到御前，跪下大声道：“臣张应诏亦弹劾首辅张居正故意纵容京城谣言四起，诋毁陛下声誉，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已不配为我大明首辅。”
万历嘴角一翘，一丝笑容一闪而逝，御史向日红和黄钟接连走出，开始控诉张居正的罪行，话里话外，都想把屎盆子扣到张居正头上。
一下有四位言官弹劾张居正，这在张居正当首辅的十年中也算是屈指可数，万历颇为满意，他是想弄死张居正，但也明白“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的道理，心中盘算着差不多了，先给张居正一个小惩戒，再慢慢收拾也不迟，正要开口一锤定音时，异变突生。
忽有一朵朵金色祥云在太和门广场上空生出，眨眼便覆盖了整个广场，只见祥云中影影绰绰，仿佛蕴藏着一方神秘世界，不多时，在那祥云之中，只闻仙音阵阵，大道禅唱。
一栋栋建筑在祥云中若影若现，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一宫宫脊吞金稳兽，一殿殿柱列玉麒麟，祥云中的景色之奇异可谓众人平生仅见，一个个都被宫殿的金碧辉煌，奇伟所震惊，迷了眼。
一列仙兵仙将随之出现在祥云上，十多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拿着刀剑，持着鞭戟，为首的仙将仪容清俊，相貌堂堂，两耳垂肩，目光炯炯有神，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缕金靴衬盘龙袜，眉心一只竖眼紧闭，威风凛凛，不可逼视。
“仙人降世。”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惊醒，无一不露出惊慌之色，更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一一跪在了广场上，其中自然也包括万历。
众人参差不齐地喊道：“恭迎仙人降世！”好在声音够高，也足够心诚。
仙将巡视一圈，瞪着万历道：“朱翊钧，你可知罪？”声如闷雷，响彻天地。
这一开口，可把万历吓得不轻，他一下想起京中这几日盛传的流言，心中忐忑，暗道流言难道都是真的？他到是没往张居正身上想，毕竟“仙人降世”这可是他亲眼所见，他不信张居正有如此大本事，只当是“天帝”真的要降罪于他。
越想万历越是害怕，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眼泪、鼻涕一下就流了出来，亦如两年前，他让两个小太监唱歌助兴，两个小太监不会，他遂大怒，想杀了两个小太监泄愤，被人拦下，坚持让两个小太监“割发代首”，李太后扬言要废帝，他吓得奔溃大哭时一个样。
一个字，“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