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雨过,花落成诗
电话那头海云有些兴奋地说:快点过来吧!这里最近美得很,杏花虽然谢了,桃花有了红色的小果苞,但是淡雅的梨花还开着,金黄的油菜花,一块块,一片片,如织锦般铺满大地,而最美不过樱花花的艳丽,那粉嫩的颜色,夹杂着些许春雨过后散落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水珠退后,清淡的花香引来一群蜜蜂穿行其间,留连忘返。
听他的声音,好像在花间,闻着花香在打电话,语气还沉浸在花的美里。
大概开心会传染,我听了他的描述,也有心动的感觉,对他说:我也早就想到山村了,可是最近天天下雨,在城里都感觉冷,山里恐怕冻的受不了。
电话里传来他的笑声:一个老爷们,不要活得太娇气,都4月份了还怕冷。
我能清晰的听到他电话里的风声,又问他:山里是不是风大?雨也比城里下的大?
他说刚才刮了一阵风,雨比城里大不大?我不知道,因为我最近没有去过城里。我知道这边空气比城里清新,再说了,也到了种菜的季节了,我在院子里种了些菜,你的菜园子还荒着,种不种呀?我给你留了些苗,你来了,移了些栽到院子里。
看着小区院里樱花落满地,我下意识摇头,顿了顿说:这几天下花都被飞风吹下来了,让雨蹂躏成泥了,还哪有花看呀!
一棵棵樱花树像霜打了一样,聚拢着树叶,剩下的花瓣萎缩着,如卸了妆的女人,素面朝天,黄脸露出来了,雀斑也显形了。但是不远处的梨树,好像没有受多大的影响,静若少女,沉静的气质下梨花一片,落下来的很少。
可能是察觉到我突然不说话,即使说两句,也少的可怜,他好奇地问道:你好像情绪不好,有什么事吗?
还真让上他说着了,看着这满地的落花,我是有点伤感。
意识到他看不到我,我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好着呢!我这就进山,过去种菜。
来到山村,海云正在院子里捯饬,原本被大雨打得乱七八糟的菜园子,被他打理一番,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凌乱的迹象。
见我领着两个客人一起回来,他笑眯眯地打招呼,菜园子的地翻好了,杂草也除了,你要种些什么菜?
我对他说:背阴的地方阳光不够,适合种韭菜,香菜,小油菜,这树林子里的空隙大,可以点播十几颗甜玉米,南边的一点空地可以种西红柿,辣椒,茄子,黄瓜。
他俏皮地打了个响指,说,好了,没问题,看来你越来越会种地了。
他扛着铁锹就走开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喊:我晚上招待客人,你过来一起喝两盅。
他头也不回的说:不客气了,我和你们城里人坐不到一块。
打开铁门,进了院子,惊飞了两只燕子,我忙着烧水倒茶,招呼朋友,那燕子又飞了回来,翻飞在紫藤枝条上,紫藤花开了,像一串串紫葡萄吊着,朵朵精彩,鲜艳夺目,花枝俏,春燕呢喃,正应了那句诗:春来紫燕双飞去,何处寻芳觅旧葩,蝶舞蜂飞百姓家,燕子翩来跹去觅新花。
坐在屋里喝茶,以往我们都是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这几天下雨,山里还是有点冷,我烧起了柴火炉,我们三个人围炉煮茶。室内,炉火通红,茶水沸腾,室外,雨过,天晴,云闲,花落,鸟鸣,庭院寂寂,槐树叶新绿,紫藤花开了,月季红朗朗的一片,海棠花清新艳丽,这清新脱俗的山居生活,立刻吸引了我的两个朋友,他们的情绪非常好,也很高兴。
经过清明洗礼的小山村格外通透清新。入春两个月了,春的底色早就习惯了“盎然生机”这个习性,春和景明,万扬蓬勃,不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是姹紫嫣红的百花绽放,哪怕是名不见经传的的草木和漫山遍地的野花,都像有朝气的年轻人一样,青春勃发,正是最好的时候,让四月的流年时光有了炫耀的资本。
喝足了茶,两个朋友想出去转一转,推开吱嘎着响的篱门,走在乡村的小路上。田野宽阔,没有遮挡,路两边是高大的核桃树和柿子树,这两种树的新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枝条疏朗,上面的喜鹊窝显得突兀醒目,山里的车少人少,生态环境好,喜鹊很多,成了乡村一景,它们随意在路上蹦哒,偶有人过,就会飞向树梢,或者路边,
朋友新来乍到,感觉这里一切都很稀奇,眺望远方,是无尽连绵的山峦,脚下,乡路蜿蜒曲折,下过雨后稍微有点湿滑,他们的皮鞋上沾着泥,但是他们也不退缩,觉得这样才更原始,更自然,更好玩。
一行行的松柏树翠意盎然,夜里的春雨,滴落在叶片上,晕染着每一片嫩绿的叶。
这里的老百姓在地里大量的种植松柏树,育苗卖钱,据说前几年有人经营这个生意赚了钱,这几年大家都跟风,种的多了也没人要,在地里荒长着,成了老百姓的心病。到这里游玩的城里人,哪里知道老百姓的心思,只是觉得满坡遍野的绿色好看。
来踏青的城里人和着春风,踩着春雨,忙着照相,大多数人驻足在风吹开了油菜花地,陌上,垄间金灿灿的油菜花一片—片的。
清明前后,种瓜得豆,春风春雨热闹了田间地头,催醒了泥土。看,老农拉着牛儿犁地,吆喝的声音里带着秦腔的韵味,大婶们弯着腰,往地里撒种,牛的哞声虽低沉,却像长号一样声音传的远,惊起了林间的布谷,扑棱着翅膀,叫着“快快播种,快快插秧”。
西北地头有一片梨树,远看梨花一片,似白云,如白雪,近看淡雅的梨花,那粉嫩的颜色,夹杂着些许春雨过后散落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清淡的花香引来一群蜜蜂穿行其间。这季节梨花盛开,柳树如烟时,梨花如雪,柳絮飘飞,春意已深,春愁渐生。
我吟诵宋代吴惟信写的《苏堤清明即事》: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
朋友老苏听了击掌说:妙!妙!妙!
他也读了一首苏轼的《东栏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不远处有一片樱花树林,是老刘种植的,想给自己的农家乐增添点景色,吸引游客。
大量的樱花花花瓣簌簌飘落下来,扑棱在树枝上,落在草上,掉在地上,地面上铺洒了层层花瓣,花红点点,随风荡漾,真有点“风飘万点,江头尽醉”的意思。但香韵不失,迷离人魂,行于此,脚踩花瓣,触感如润湿了的棉花,湿漉漉的,软绵绵的,脚低沁凉。
正如邹謇的诗:雨过花落鸟关关,霭霭柴香溪水边。一片孤心无着处,村头倚杖看云闲。
南北朝沈约咏落花之美:临春风,春风起春树;游丝暧如网,落花雰似雾。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是陶渊明笔下落花的美。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花开是一幅画,花落是一首诗。可我伫立在花瓣纷落如雪的樱花树下,脚边的草丛里,还粘着许多的花,,桃李春风,总是离人泪,颇有落花成泥的伤感,没有一点诗情画意。
我微微勾腰低头,轻轻捡拾几瓣,凑在鼻前,有花香盈鼻,感悟自然,这即将消失的花瓣,花开瞬间,花落永远,与人的一生是一样的,花开茶糜,芳菲飘零,是红颜老去的淡定与安静。一场雨过,众多的花儿离开枝头,扑向最后的归宿,虽有些伤感,但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
时光是最好的记录者,它收藏着那些凋落的花瓣,芬芳着如烟的过往。
其实想明白了,人生是一个过程,如花落春逝,是四季在轮替的一个过程。每一阵风过,都吹来吟诵;每一次花开,都开满菩提。无可奈何花落去看樱花,此刻已无形无影,我知道那枝头曾经绽放的每一朵绯红,都是对生命最好的馈赠……我愿意接纳每一朵花的疼痛与凋零。在那些不断逝去的光阴里,在那些不断涌来的纷扰里,我们一直在拥有,一直在失去。生命,也是一场花事的过程,其意境是唯美、恬淡的,一如世外桃源的安宁祥和。看过太多次花开花落之后,反而不再留恋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觉得当下的自己最为珍贵。不为花开而欣喜,也不为花谢而伤悲,一程有一程的风景。
漫漫轮回之路,想起那句歌词:“这一世牵绊、纠结、触动了心弦。下一世,不知可否再见……”
生命本是一场虚无,又有何好与不好,幸与不幸之分?愿我们永远良善,明察。永远不要辜负,不要敷衍,要常常躬身低首,触摸内心。
人如—株植物或一朵花,绽放时艳丽,落下时安静、内敛、无畏、无欲。它们从未因担心枯萎和坠落而惶惶不可终日。它们只是自然的存在着。
天地清明,风物辽阔。暮然回首,梦里花落知多少。清明时节,让我们做一个清醒明朗之人,放一只纸鸢,望一朵流云,遥寄远方的故人。
心有清风明月,闲看花开,静待花落,日子虽然平淡朴实,却也恬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