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幽处烹茶,庭院旧友闲话
每次回到乡村田野,头顶蓝天白云,远望山峦起伏,院内卉木芳泽,几个朋友幽处烹茶,庭院旧友闲话,在城里蓄了很久的杂乱密织的心事就轻松的自然的捋顺了。
老苏和刘先生来山村,住在我的民宿,晚上虽冷,但也挡不住山村春的热情,掩不住他们的激动。
伴着清脆的鸟鸣,大清早一起床,我随手抓起一本书,轻轻地坐到窗前,此时的窗子已经亮亮地敞开着。和暖的风儿柔柔地扑来,那么地清新温暖,还带着些花的香味,淡淡的,飘散在空气里,若有若无,却直直地钻入你的鼻子。
半个小时后,老苏和刘先生也起床了。
老苏在打太极拳,刘先生约朋友的电话就热络了。
他有些兴奋地说:快点过来吧!这里最近美得很,杏花虽然谢了,桃花有了红色的小果苞,但是淡雅的梨花还开着,金黄的油菜花,一块块,一片片,如织锦般铺满大地,而最美不过樱花花的艳丽,那粉嫩的颜色,夹杂着些许春雨过后散落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水珠退后,清淡的花香引来一群蜜蜂穿行其间,留连忘返。
听他的声音,有点激动,说明他对我这里的环境还是很满意的。是啊!此刻阳光正好,雨后气温回升,他站在院子里,天蓝蓝的,头顶上是花架,紫藤花像蓝色的葡萄一串串垂下来,他就在在花间,闻着花香在打电话,语气还沉浸在田园的舒爽里。
大概开心会传染,老苏听了他的描述,也有心动的感觉,对我说:你这个院子确实很美,偏僻,安静,无人打扰,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早晨被鸟叫声惊醒了,院外是秀岭的小森林,院子里紫藤花开了,香气一阵一醉的,我在院子里打了一阵太极拳,肺里全是新鲜空气,现在太阳出来了,湛蓝的天空下一切安祥,静谧,真的是世外桃源。在这里呆了一天,就让我对田园生活充满了向往。
我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我们小区院里樱花被风吹落,花满地,让雨蹂躏成泥了,还哪有花看呀!
我下意识地想到,从城里出来时,路边一棵棵樱花树像霜打了一样,聚拢着树叶,剩下的花瓣萎缩着,如卸了妆的女人,素面朝天,黄脸露出来了,雀斑也显形了。看来城里的春天是短暂的。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是有一番理由的,城市被钢筋水泥砌的楼和墙围着,已经隔绝了自然,没有了四季的分明,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一切都在激烈的竞争中,生活始终是灯红酒绿,永远处在热烈的夏天和冷酷的冬天。
我看着院前不远处的梨树,好像没有受多大的影响,静若少女,沉静的气质下梨花一片,落下来的很少。城里的花开的没有这么自然这么美丽。
老刘约好了朋友一起来玩,两个小时后,他们按照我发的位置导航来到门口,刘先生过去打开第一道铁门,领他的两个朋友,一男一女,好像是两口子,进入院内,来到院内的花园,推开篱笆门,柴门松动,“吱呀”作响,新来的女人惊乍乍地说:这像是穿越到儿时的农村,又听到了旧时光里的柴门声,余韵悠扬,我好喜欢。
我插上大门闩,回来给他们沏茶,又听那女的说:刘处长这么好的地方你也不早说,去年夏天多热啊,要是那个时候到这里来,多凉爽!多清静呀!
刘先生耸肩调侃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是第1次来,昨天来,仅住了一晚上而已,觉得好才推荐你过来看看。更主要的是,这里的主人是个隐士,拒绝喧嚣。
他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开着玩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我也调侃说:你见过哪个美女喜欢隐居在山里?美女是青春靓丽火热的代名词,美女是现代社会的的宠儿,他们离不开城市,离不开文明,离不开时髦,离不开灯红酒绿……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女的自告奋勇的说:我愿意隐居在这山村里,住在这样的小院里。
她说完,又拉着她身旁的男人撒娇,你干脆把工作辞了陪着我在这里过田园日子。我们搞一些过去的古物件,把这里装饰一下,石磨盘,牛车,搪瓷缸子,土灶,铁锅,纺车……还有鸡鸣犬吠,田野里的撒野,落日余晖下的晚餐……
在积满历史尘味的庭院里,将心情锁在泛黄的回忆里,唤起儿时寻常的经历,一把火,一把柴,点燃炉膛,炊烟袅袅,那样的生活不知有多美。
时间剥落了外漆,淬炼出了沧桑的印记,她描绘的这一切,都是过去寻味的故事,让我们顺着她的思路进入了深深的回忆。依稀恍惚中,又看见门前榆树下,老汉抽着旱烟,老太太纳着鞋底,小伙子在烧水,小媳妇在浣衣,一群小孩戏嘻……
刘先生睁开微闭的双眼,突然打破了这个沉默,说了这样一句回到现实中的话:我们习惯了挣钱,再挣钱,挣更多的钱,习惯了速食外卖的日子,习惯了到饭店猛吃海喝,突然要回到过去,自力更生,自己种菜种粮,看一粒种子开花结果秋收到冬藏做饭,恐怕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浮躁的我们难以淡然处之。
是啊!人生又哪有那么简单!
人啊,无时无刻都想挣扎出此刻乱糟糟的日子,可又无时无刻都在向现实妥协。又要享受城市的便利,放不下那么多挣钱的机会,又要想着有一个偏僻与世隔绝安静的庭院,过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治疗在城市竞争激烈压力大的浮躁病。
老苏安慰说:还是现实点吧,不奢望太多,暂时离开城中忙碌疲倦的人生,到这山村民宿烹茶,旧友闲谈,也算是闹中寻静,避世一日啊!
我已经把茶水烧好了,桌子就摆在院子的榆树下。几年前种的刺槐,如今树冠己有一间房顶大,刚好遮蔽了下面的茶桌和座椅,槐树叶有拇指大,已结出小小的花苞,10天过后白灿山灿的槐花就开了,盆里的海棠花开得红艳夺月,院子的竹子依旧青翠泛绿,东墙的“爬墙虎”郁郁葱葱,像朝气蓬勃青年一样,又向上窜了一大截子,十几株月季花开始吐绿,花芽将开。在这样的环境下,围炉烹茶,无世俗的忧烦,怀揣清心一颗,来往田园间,坐看云起时,卧听花开花落。
老苏感慨道:红尘三千丈,惟独山野静美。几人静坐,一壶茶,手持半盏热茶,细嗅茶香,与季节相望,让往事浸茗暖了时光安然,静了岁月沉香,在与世无争的日子里也如白云一般不受羁绊。
闲话家常,甚少聊到风花雪月,聊的最多的,是人事的复杂,社会的竞争,生活的压力。大家都有不好意事,都感到疲惫。
刘先生没有给我介绍那女的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是这个女的话多,而且说的话还有一些品味。
她接着老苏的话说: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围炉煮茶”,置身于露天宽敞的庭院,晒太阳,看蓝天白云,欣赏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纵情地呼吸新鲜空气,依着静美时光,于安静与舒缓中自由自在,与心灵对话,喝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一种休闲,这样的慢生活,补偿了周一到周五、清晨到深夜的埋头苦干,宣泄了快节奏带来的紧张感和压抑感,用“慢吞吞”缓解“紧绷绷”,最适合缓解我们这些在职场上压力很大的人,让整个人处在一个非常松弛的状态。我们总是向往着诗和远方,其实这就是诗意的生活。时间与岁月中滋生的情怀,便在这小火慢烹的茶汤里落地成诗。?
中午,我在山村小院,已备好午饭和酒,招待朋友。
此时想起唐·戴叔伦作诗《春日访友人》:
远访山中客,分泉谩煮茶。
相携林下坐,共惜鬓边华。
归路逢残雨,沿溪见落花。
候门童子问,游乐到谁家。
我家庭院正上演着这一诗词的戏。等故人来,已铺好桃花笺,等你写一首情诗:已泡好一杯明前茶,等你品尝春的味道;已备好山珍和美酒,等你喝个痛快……
一户一牖,有日月轮换,光阴之间,是为天地之画;一室一庐,有香花扑鼻,草木之间,是为万物生息。愿你能用出尘的心境,去丰盈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一半格物,一半滋养,见出那些美的事物,无有挂碍,抵心达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