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锅羊肉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被老吴和乌球儿吃了个干净,就连锅里那点羊肉汤都被乌球儿抱着锅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了,有了力气,乌球儿对着邵曦憨憨地一笑,满手是油连擦都没擦就去摸自己的大光头。
瓮声瓮气地对邵曦说道:“师父,我去后院修炼了,等我将锤法和身法都练好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要教我厉害功法的?”
乌球儿虽然样子长得高大凶猛,但其实内心之中是住着一个孩子,邵曦想起刚才他盯着面前那只烧鸡的样子,心里面忍不住一酸。
明明自己已经很饿了,明明老吴是抢不过他的,可他依然对桌上的那只烧鸡只是看着。
乌球儿天生胃肠宽,食量大,长这么大最怕的就是挨饿,自己当初将他从南赵带出来的时候向他承诺过,让他每一顿都吃饱,每一顿都吃好的,可是这才刚刚离开南赵便让他空着肚子饿了大半天,自己这个师父也的确是做得不怎么样。
每次总是说要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好,可如今这乌球儿的一顿饭他都没照顾到,实在是有些打自己的脸了。
邵曦抬手拍了拍乌球儿的手臂,有些惭愧地对乌球儿说道:“都是师父不好,师父让你挨饿了!师父向你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这次别怪师父。”
乌球儿却摸着自己的大光头,一边傻笑,一边对邵曦说道:“乌球儿不怪师父,师父有正经事要做,不能老是顾着乌球儿,乌球儿会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的,不再让师父操心。”
乌球儿的一句话说得邵曦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大孩子连命都愿意交给自己,而自己如今却还让人家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邵曦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个浑蛋,一个人在外面酒足饭饱地回来,却将自己的师父和徒弟饿成这样!
这是一顿饭的问题吗?这是责任的问题,自己的疏忽就是不负责任。
他告诉自己,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就算是自己饿着也不能再让自己身边的人挨饿。
“好徒弟,真懂事!师父这次说话算话,保证今后不会再让你挨饿了,你去修炼吧!师父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那厉害的功法一定会教你。”
乌球儿又憨憨地点点头,抱着大铁球去客栈后院修炼了,出门的时候脑袋又撞到了门框上,把邵曦一下子又给逗乐了,这小子永远都没记性!
看着乌球儿离开房间,邵曦又转头看向老吴,结果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老家伙原本干巴巴的肚皮这会儿撑得像只蝈蝈一样,歪在椅子上一个劲儿地直哼哼,就这还不忘了把那酒坛里的酒往嘴里不停地倒着。
邵曦心说你这只是饿了一天而已,怎么看着像饿了一辈子?难不成是饿死鬼投胎?
老吴这会儿是吃也吃饱了,可以喝美了,歪在那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被羊肉撑得难受了,还是那坛善酿把他给喝舒服了。
邵曦走过去,对着他就踢了一脚,只见这老家伙还是哼哼一下,之前骂邵曦的那股劲头儿全然不见了。
“老家伙,别装死!我还有正经事要问你,是关于风家庄的。”
老吴一听邵曦要问自己关于风家庄的事情,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将酒坛往桌上一放,人也坐直了起来,两眼瞪着邵曦,似乎是感觉到了邵曦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可能会非常重要,也很严肃。
老吴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是懒懒散散的,但只要提到风家庄,他哪怕就是烂醉如泥也会立刻清醒过来,这就是他对风家的忠诚与责任。
“臭小子,你跑出去这一天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为什么突然间又跟我提起风家庄的事?你若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轻易不会主动与我谈起这件事。说吧!又听说什么了?”
老吴的反应邵曦虽然并不意外,但还是被他这神经质的表现给吓了一跳,于是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看你刚才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死了呢!这会儿怎么又活蹦乱跳的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死性不改,吃饱喝足就装死人,为老不尊。”
听邵曦这么说,老吴又不乐意了,瞪着两只黄眼珠回嘴道:“说谁为老不尊呢?你懂尊老了吗?什么叫装死?吃饱喝足了躺在那里当然要享受一会儿酒足饭饱的感觉,你懂个屁!有事情就抓紧说,要是没事就别来烦我。”
邵曦对着老吴哼了一声,故作随意地问道:“‘斩风剑’尤易安你可曾听说过?既然当年我爹一直在查萧玉智,那么这个人一定也在暗查之列吧?所以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谁?尤易安?”
“对!尤易安。”
老吴听到这个名字,屁股底下像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名字?你都打听到了什么?这个王八蛋在哪?知道的话,现在就告诉我。”
邵曦一瞧,哎哟!看起来自己蒙对了,这个尤易安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要知道老吴当年可是“敬承司”的密探,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能让老吴如此激动,看起来这个家伙还是有点分量的。
不过老吴好像跟这个家伙有什么过节,怎么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这么激动?难不成当年抢了老吴的女人?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先说说你对这个人知道多少?这个家伙当年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你听到他的名字会这么激动?难道你与他有什么恩怨?”
虽然此时老吴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怒,但邵曦既然向他问起了这个人,他也只能暂且强压怒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出巴掌往桌上一拍。
“这就是个叛徒,是个白眼狼,是我们‘敬承司’的耻辱!就是因为他的背叛,我‘敬承司’至少折了几十个密探。当年萧玉智知道庄主在暗中查他,而且得知九彩琉璃扣就在风家庄,消息的来源应该就是这个家伙,因为这两件事都是极其隐秘之事,只有庄主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密探才知道,我和他都是其中之一……”
邵曦一抬手,没有让老吴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说道:“等等等等,先从我想知道的说起,我问什么你回答我便是,不然的话太乱了。”
“好,你问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邵曦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问道:“你先告诉我,他既然身为我‘敬承司’的密探,为何会在二十年前跑到原州一个姓阮的木工坊老板家中,去给人家的少爷当师父传授武功?”
“这种事情很寻常,你要知道密探是需要掩护身份的,因为每一个人所擅长的东西不同,所以这掩护身份一般都是由密探自行选择,平日里就以此为生计,接到‘敬承司’的任务后便做密探的差事。”
“哦?那你的掩护身份是什么?是贼吗?”
老吴对着邵曦啐了一口。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见过哪个密探用贼来做掩护身份的?我的身份当然就是庄主的仆人了。”
“这么说他二十年前在阮家给少爷做师父这件事‘敬承司’一直也是知道的对吧?”
“知道,当时那个就是他的掩护身份,而且我们都觉得这个身份很好,每日呆在家里不用出门,身份暴露的可能会更小。”
“他当时在‘敬承司’内主要都负责些什么?”
“情报收集、谍报密信的整理和收存保管,司中对情报了解最多的人除了庄主就是他。”
邵曦摸着下巴又想了想,接着对老吴问道:“你刚刚说他是叛徒?不但造成了‘敬承司’内部大量的密探暴露,被杀,而且还怀疑当年萧玉智得到的那些消息是他透露的,这件事你是有确凿的证据,还是你个人的推测?”
老吴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很坚决地说道:“能拿出的实证我并没有,但可以用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来证明此事。
“十年前,也就是在风家庄之事发生的前不久,他所在的那个阮家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木工坊的老板莫名其妙地被杀,家中之人也尽皆殒命,只有他们家的那个十五岁的少爷离奇失踪,再也没人见到过,而跟着家中少爷一同失踪的便是他这个师父。
“在他失踪后的不久,‘敬承司’的很多密探便莫名其妙地被杀,密探被杀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身份暴露了,紧跟着便发生了风家庄的事情。
“庄主身边知道那两个重要消息的人除了我和失踪的他,其他的全都被杀了,而这些人被杀后不久风家庄便出事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实证,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从他失踪开始,可想而知此人已经背叛了‘敬承司’,并将‘敬承司’的密探名单和庄主的秘密全都泄露了出去,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此人下落,始终都没找到。”
邵曦将身子朝椅背上一靠,有些丧气地说道:“你不用找了,这个人已经死掉了,杀他的人我还认识。”
“死啦?”
“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