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曦边走边回想着之前与秦川交手的过程,此次交手双方都没有摸清对方的路数。
邵曦只知道秦川此前所修炼的应该是刀法,而秦川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信息也只是探明自己修炼的是剑法,并且还有不俗的身法。
至于其他方面,双方都没有试探出太多东西来,这也是因为邵曦并没有恋战,只是以闯过此关为目的。
邵曦明白申不改为何会安排四个人设立这四道关卡,让来人先闯过这四关才能与他见面,其目的就是要试探来人的底细。
趁着闯关摸清来人武功的路数,以此判断对方的身份。
别的都可以伪装,唯独在面对危机时所施展出的武功是无法作假的。
无论表面身份是真是假,一旦被摸到了武功的路数,便可从武功的出处查出师门传承,以此为起点便可摸清其他的底细。
以鬼帝府在江湖上消息灵通的程度来说,想查出一个人的身份其实一点都不难。
设立这四关的另外一个原因应该是衡量来人是否有资格与申不改见面,以鬼帝府在江湖中的地位,想要请鬼帝府出手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要么是江湖武林中的高人,有些事情不屑于自己出手。
要么是有权有势,自己虽没有出手的能力,却可以拿出大笔的财富来让别人替自己做某些事情,那么被派来谈这笔生意的人也必定是个高手。
总之能请鬼帝府出手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只是不太方便自己出手而已。
说白了就是鬼帝府不会接一些低端的生意,想请他们出面都是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而这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和彼岸花四关便是对客户的筛选,不够资格的就算是有钱也照样请不动他们。
迄今为止,这江湖上还没有鬼帝府完不成的生意,而唯一的一次失手便是知秋镇的那一次。
虽然成功地将阮浩扬击杀,可他们自己也付出了两位高手的代价,更要命的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并未得到。
对于鬼帝府来说,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都会穷尽一切手段将接下来的任务圆满地完成。
按照以往的惯例,像邵曦这样的陌生面孔出现在新景茶楼,就算是手中有索命牌,在不了解底细的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将他带到鬼帝府来。
可是邵曦此前给掌柜的看了那个铜丸,想必鬼帝府也知道那铜丸就是当年阮家之物,也正是他们想要从阮浩扬手中得到的东西。
如今此物出现在邵曦的手中,自然是引起了鬼帝府的关注,所以才会破例让他进入鬼帝府。
但是来归来,有没有资格面见“无常判官”谈交换条件,还是要看邵曦自己的本事。
若是他连见申不改的本事都没有,这颗铜丸就算放在他的身上想必也是留不住的。
邵曦毫不怀疑自己在闯关的过程中若是实力不济一个失手,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并将自己身上的铜丸抢走。
自己若是连见申不改的资格都没有的话,那么也就没有资格将铜丸放在自己的身上。
这就是鬼帝府的行事逻辑,其实也是江湖上普遍的行事逻辑。
没本事就没资格和人谈条件,甚至没资格拥有谈条件的代价。
别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你身上就得到的话,谁会选择替你去卖命来作为交换?最省事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对你下手。
仔细想想,这世间所有的事无不是如此。
入局之人除了手中要有筹码之外,还要有本事从局中全身而退,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手中拿着丰厚的筹码所入之局便必定是个死局。
归根结底,真正的本钱还是自己,只有自己具备足够的能力,才能用自己手中的筹码与对方谈条件。
看来接下来要面对的另外三人也并不会轻松,剩下三关只会一关比一关难过。
不过邵曦心中毫无畏惧,从刚刚与秦川交手来判断,后面的三人武功应该也都是在六品后期到六品巅峰之间,应该没有人达到“化气境”。
若是连申不改手下的这四个人都有人进入了“化气境”,那么这天下能来与鬼帝府谈生意的人恐怕会少之又少,这个门槛就实在有些太高了。
邵曦沿着火光一路向前,来到前方火光集中的地方。
此处的火盆数量比此前自己在河边时多出不少,已将这片区域照得十分明亮,而让邵曦觉得有意思的是此时自己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条暗河。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条河上竟有一座石桥,桥虽不宽,但桥的两侧也都摆满了燃着火焰的铁盆,一直延伸到河的对岸,看来此处就是自己要闯过的第二关——奈何桥。
那么自己所要面对的对手应该就是“奈何桥妪”柳奈何了吧?
邵曦来到桥边左右看了看,并未见到有人,于是抬头望向桥的对面。
只见横跨暗河的石桥对面有一道矮瘦的身影,身形看上去也有些佝偻,虽看不清衣着样貌,却也能看出是一位婆婆。
那身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也不开口说话,但邵曦能感受到此时正有一道犀利的目光从桥的对面望过来。
那婆婆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让站在桥这一边的邵曦觉得自己身体周围的寒意又增加了几分,二人尚未照面便已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浓浓的杀意,似乎对方已经动了要取自己性命的心思。
邵曦心中有些不解,对方与自己素未谋面,为何刚一见面双方连句话都没说便对自己有了这么重的杀意?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此前闯过了忘川河的那一关?
可是前来鬼帝府闯过四关不是你们自己定的规矩吗?就因为自己闯过了第一关,所以这第二关的人就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按说不应该呀!
于是邵曦对着桥对面的那位婆婆一拱手说道:“晚辈前来鬼帝府求见‘无常判官’,不知应该如何过桥?还请前辈指教。”
对面那瘦矮佝偻的身影依然是一动不动,但传来的那道阴森沙哑的声音却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想过桥很容易,喝了我手里的这碗汤,若是还有命在便可过桥。”
话音刚落,便见那道身影开始晃动起来,看上去步履有些蹒跚,就这样一步步慢慢地从桥对面向桥上走来。
随着那身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来,邵曦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那是一位身材瘦矮的老妪,驼背含胸,双腿有些弯曲,向前走的每一步看上去都有些艰难。
身着青色布衣,一头雪白稀疏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头上包着块深青色的头巾。
满脸的皱纹,一双有些发黄的眼睛却是精光毕现,与她那看起来衰老的体态形成强烈的反差。
只见她右手提着一个用麻绳捆绑的小坛子,左手端着一只黑碗,碗中盛着大半碗青黄而浑浊的汤水。
虽然她走路时身体摇晃得厉害,可那碗中的汤水却如静止一般,未见丝毫的晃动。
那干枯如同鸡爪一般的手指稳稳地捏着碗沿,虽然看起来很随意,但邵曦知道此人的内力相当深厚。
只有在那碗上贯注了足够的元气才能使碗中的汤水与那黑碗如同一体,毫无晃动。
难道这就是孟婆?她手中端着的便是孟婆汤?还说让自己喝了这汤,不死就可以过桥?
这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当傻子了!
她碗里那玩意儿先不说有没有毒,就那青黄的颜色,浑浊的样子,但凡是个正常点的人,没点特殊癖好的话恐怕都喝不下去吧?
此时那老妪已走到了桥的正中央,抬起她那松垮垮的眼皮,用极其锐利的目光看着站在桥头的邵曦,轻轻抬起左臂,慢慢地举起手中的黑碗,仿佛是要递向邵曦。
“【表情】【表情】【表情】【表情】……,公子莫要客气!只要你喝了婆婆的这碗汤,婆婆便让你过桥去,若是公子不想自己喝的话,婆婆亲自动手喂你便是。”
邵曦心说,鬼知道你那碗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会喝才怪!
自己若是不喝,她便要亲自动手喂自己,这服务倒是挺“贴心”的!
不过那浑浊的黄汤自己打死都不会喝的,这老太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就是想跟自己交手啊!
可是为何她眼中充满着杀意?难道自己得罪过他?
邵曦抬步也走到了桥的中央,对着柳奈何一拱手说道:“这位婆婆,您手中的这汤水不知晚辈可不可以不喝?不如婆婆提些别的要求,看看晚辈是否能尽力满足婆婆。”
“若说别人不喝倒还有得商量,但是你不行,今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之前在河边戏耍了我的老头子,今日这孟婆汤你非喝不可!”
他家老头子?原来之前那个“忘川河叟”秦川竟然是她的老伴儿,难怪这老太婆用一副杀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合着是此前自己从秦川的手中轻易过关,被她认为是自己戏耍了秦川,所以此时要在这奈何桥上替她的老伴儿出口气。
可是你出气归出气,干嘛非得跟我搞得要生要死的?
不用想,她手里那碗汤水若是喝下去了,没准就去了真的奈何桥。
傻子才会听你的!
可眼下看这架势,要么是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她毒死,要么就是与她交手将他击败。
可看着眼前这个站都站不稳的老太婆,邵曦心中竟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此前的秦川看起来虽然年老,但体魄尚还健硕,可面前这个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跑的老太婆,自己该如何下手?
就算明知道她是个高手,好像打赢了也并不光彩呀!
怎么今天刚一来就遇到这么两个老家伙?这不是在挑战自己这个大好青年的道德底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