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起我?”
刘文静挺起胸膛,那带着泪水的大眼睛倔强地看着王诚。
“并非看不起姑娘,军中不比他处,怎可随意接收姑娘?”
王诚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文静,道:“刘姑娘还是回家去吧。”
“你就是看不起我!”刘文静撅着嘴,一脸不服气道。
王诚见了有些想笑,区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也想上阵杀敌,她这是把战场当作什么了?
过家家吗?
见王诚似是对她露出不屑的神情,她一把拔出手中的佩剑。
“小姐!”
一旁的小翠被吓得不轻,自家小姐这是要干嘛?
“刷!”
刘文静随手耍出一朵剑花,冷冷道:“我虽然是个女子,但并不代表我很弱,我的修为已经达到武士,你手下的那些兵有九成都不是我的对手,凭什么不让我上阵杀敌?”
王诚脸色渐渐变冷,道:“气血境武士,很强吗?”
“你?!”
刘文静脸被一句话噎得通红,气急败坏下,她一剑刺向王诚。
“不要!”
小翠失声跌坐在地上,自家小姐怎么敢向王将军指剑?
然而,这一剑在离王诚胸口十公分处突然止住,怎么也刺不下去。
刘文静先是一怔,而后一阵后怕,她真的太冲动了。
她立刻将剑收回,但令她意外的是,她竟抽不回自己的剑。
“你……”
刘文静像见鬼一样地看向王诚,心想此人到底是人是鬼?
连手都不动,竟然就挡住了她刺出的一剑!
王诚看着刘文静,道:“你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吗?当今夏王六子,乃是大成境界武师,在武士境更是气血圆满,是举世罕见的绝世猛将,就你这实力如何是他对手?”
“大成武师!”
“气血圆满!”
“绝世猛将!”
这一个个词像重锤一样打在刘文静的心上,而“夏王六子”四字更是将她最后的那一点冲动磨灭了。
“夏王六子?他竟是夏王六子?”
刘文静“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嘴里不断重复着。
原本她以为那人只是寻常的夏国将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当今夏王的儿子。
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报仇的想法是何等的遥远,就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这不仅是空间距离上的差距,更是身份与地位上的差距!
她不过是一位战死的中郎将的女儿,如何杀得了一位夏国王子?而且还是实力如此强大的夏国王子?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痛哭:“爹,女儿无用,没办法替你报仇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王诚心里一阵堵得慌,他朝一旁的小翠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将人扶起来。
哪知小翠竟跟着刘文静一块儿哭,这一主一仆的哭声传遍了大堂,直至堂外。
不明所以的士卒踮起脚往这里看,心想自家将军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两个姑娘哭得那么伤心。
“哎!!”
王诚心里苦恼,碰上这种事情他连魂都要被弄散了。
他大喊一声:“好了!别哭了!”
那主仆二人在听到后,终于不再哭了,但全都抬起头,眼巴巴地向他看去。
王诚道:“我可以留你在军中,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擅自行动!”
刘文静听到这话,立马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将军!标下一定服从命令!”
王诚将手中的佩剑丢还给她,道:“现在本将传你第一道军令,太阳落山前给我凑齐一百名女子,否则你从哪来回哪去!”
“将军为何要这么多女子?”刘文静下意识地问。
王诚看了她一眼,她立马收起好奇心,应了声“是”,拉着小翠跑出大堂。
待出了将军府后,小翠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很好!”刘文静点头道。
小翠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变成了苦瓜脸,道:“小姐,咱们真的要留在军中吗?跟那些臭烘烘的男人住在一块儿?”
刘文静面无表情道:“不这样如何替我父亲报仇?”
“那可是夏国王子……”小翠娇小的脸上露出难色。
刘文静看着她道:“小翠,你要是怕了,你就走吧。”
“不不不!”
小翠连连摆手道:“小姐,小翠不是这个意思!小翠只是觉得,王将军说的有几分道理,凭咱们这点力量怎么给大人报仇?”
“咱们自然不行,但是有人可以。”刘文静意味深长道。
“有人可以?”
小翠一开始没想明白,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捂着小嘴道:“您是说王……”
言至此处,她赶紧把嘴巴捂住,眼睛往四周乱瞟,生怕被人听见。
刘文静点了点头,连小翠都明白的道理,她又怎会不明白?
凭她手里的那点力量,她当然报不了仇,她之所以死活都要留下来,就是要借助王诚的力量。
先前在大堂门口,她听到王诚与张韩三人的对话,她大致推测出,昨日突袭南离县的那伙儿夏人骑兵被王诚赶跑了,那伙儿夏人伤亡应该不小。
这说明王诚有能力和实力打败那伙儿夏人,也不怕那位夏王六子。
后面王诚展现出的那一手鬼神莫测的能力,更是很好的说明了这点。
“小翠,咱们快走,不管用什么方法,咱们务必在太阳落山前带回一百名女子!”
刘文静一把拉过小翠,主仆二人沿着城内的街道走去。
因为昨日经历过两场大战,县城遭到了严重的毁坏。
大面积的房屋或被焚毁,或被打坏,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墙上插着很多弩箭,地上躺着许多尸体,血迹已经干涸。
街上除了清扫战场的周军,连一个寻常百姓都没有。
王诚走出将军府,身后跟着一名脸上带伤的年轻甲士。
这年轻甲士不是旁人,正是昨日冒死前往武平郡的那人。
此人唤作李宏,原本隶属于扬威中郎将刘兴则麾下的一名百夫长,如今已经被王诚提拔为队率,负责统领王诚的一队亲兵。
二人沿着东西这条主街道走下去,王诚一边走一边问,跟在他身后的李宏应答如流。
“刘将军的那些老部下都回来多少了?”
“算上今早回来的,满打满算还不到六百人。”
“怎么会这么少?”
“将军有所不知,南离县驻军一直都不满编,张校尉就领了三千人马,结果一个都没回来。城里只剩下不到六千人,在昨日那一战中又死伤了不少,真正活着的估计还不到一半。”
“南离县是边境重镇,怎么会连一万人马都凑不齐?”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南离县太偏了,有南离山挡在那儿,一年四季就没有个好天气,不是这风就是那风,庄家种在这里很难有什么收成。别人一听是到南离县当兵,根本不想来。当兵不就是为了吃粮嘛,吃都吃不饱,谁愿意来?”
“朝廷不是一直在资助这里吗?将士们怎么会吃不饱饭?”
“将军说的不错,朝廷是在资助南离县。年年都在资助,但真正落到咱们手里的又还能有几成?”
王诚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李宏,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吞没朝廷粮饷?”
李宏被王诚的突然变脸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赶紧说道:“小的并不是说刘将军吞没朝廷军饷,刘将军对咱们一直都很好,是真把咱们当自家弟兄,打战都冲在前面的,要不然也不会落入敌人手里。”
“那你的意思是……”王诚说着将目光移向南面武平郡方向。
“不不不!”
李宏连连摆手,道:“小的也不是在说镇西将军,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老爷们。”
“哦?”
王诚目光闪动,他还真的很好奇朝堂上的那些人是怎么吞没粮饷的。
要知道,这里是大周的边境重镇,当今周王周昭武又是从边境起家,他知道将士们的不易,所以对军中贪墨一事素来深恶痛绝。
难道朝堂之上真的有人敢冒着抄家灭族的大罪贪墨粮饷?
李宏被王诚盯着,浑身汗毛都乍起来了,当下一五一十将他探听到的说出来。
王诚听后,叹道:“难怪一个小小的南离县城竟能搜刮出那么多箱财货!”
原来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并非明着去贪墨粮饷,而是用了一种非常隐晦的方式。
南离县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风不调,雨不顺,农作物产量非常低,所以小麦、水稻这些谷物在南离县价格很高,比内地高了一倍还不止,甚至是两倍。
朝廷每年发过来的粮饷份额并不少,比边境的其他地方要多,但是这些粮饷以钱财居多,粮食却并不是足额的。
不过,粮食加上钱财的份额与朝廷规定的却丝毫不差。
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
粮饷的总数虽然对,但那是折算成钱财,实际上下发的粮食是少的,少掉的那部分折算成钱财了。
这样就出现到了南离县的军粮是少的,士兵手里的钱却是多了不少。
不明白这里面猫腻的士兵还很高兴,因为他们更喜欢那白花花的银子。
粮食能干嘛?
钱的用处就大了。
有了钱他们就是大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
这也是为什么南离县城作为一个边境重镇,商业却很发达,全是士兵手里的这些钱财带来的。
等他们吃不饱肚子时,他们只能花高出正常价格一到两倍的钱买粮。
如此,南离县的那些客商既赚到了军士消费的钱,又赚到了粮食的差价,变着方的掏空军士手中的钱。
这些钱最后都落入谁的口袋里?
自然是暗中操控的那些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