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顾老夫人之言，赵珩连声道：“对啊，时雨表哥还没有成亲，外祖母您得好好养着身子骨，看时雨表哥成亲的。”
顾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道：“珩儿，外祖母老了，这一生来此人间一遭，富贵荣华享尽，儿女孝顺，也算是值得了。
唯有可惜的是你娘早逝，我也是时候去陪着你娘了，你娘生前最爱热闹，这些年她一人在天上怕是孤寂得很，外祖母走了，你莫要过多得伤心……”
赵珩滴落着一滴泪道：“我不要您走！李御医医术高明定能让您长命百岁的。”
顾老夫人虚弱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算用千年人参吊着也只是惘然了。”
陆宛芝见着赵珩眸中含泪，过去握住了赵珩的手，顾老夫人此生的确是旁人眼中的好命，年轻时嫁的有权有势的顾侯爷。
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大盛皇后，一个是楚王妃，儿孙在朝廷之上也皆有本事。
纨绔的孙儿如今也是中了进士，妻女双全进了朝堂，日后亦是前途无量。
顾老夫人可算得上乃是全大盛最好命的老夫人，如今面对生死也是坦然得很。
顾侯夫人见着顾老夫人的精神不对劲，连派人往宫中传去了消息。
赵珩回长安来之前，顾老夫人多少还有些眷念，如今看着顾老夫人的眼神，像是已无牵挂了。
顾老夫人看向了陆宛芝道：“宛芝。”
陆宛芝走到了顾老夫人跟前跪坐下：“外祖母。”
顾老夫人对着陆宛芝笑了笑道：“珩儿能娶到你当真是他这辈子的福气了，他自幼父母不在身边，长辈多有宠溺，行事确有些霸道嚣张，可他也是这世间最为良善的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他……”
不等陆宛芝保证，赵珩就已抽噎着开口了：“外祖母，您放心，宛芝说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自然会好好对我的。”
顾青池啧啧了两声：“瞧不出来，原来陆先生如此肉麻呐！”
陆宛芝在顾家倒也不好和赵珩计较，只暗地里拧着赵珩的腰肢，“外祖母您放心，我既然嫁给了小郡王，定会好好对他的。”
顾老夫人也牵着赵珩的手道：“你能娶到陆家的女儿，真真是捡了大便宜了，日后可要好好对宛芝，可知晓？”
赵珩道：“嗯。”
顾老夫人又看向了顾青池，让着顾青池上前，虚弱地叹气道：“要说祖母有一个对不起的人，那必定就是你了……”
顾青池道：“祖母，您快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您对不起我过。”
顾侯爷也道：“娘，青池乃是一介小辈……”
顾老夫人虚弱出声道：“的确是我对不起青池，当年珩儿得知楚王认下义子之后自暴自弃，甘愿混迹纨绔之地，是我怕珩儿结交了心地坏的狐朋狗友，才让着青池跟着珩儿胡闹的。”
赵珩先前就听着赵珏提过一嘴，这会儿听到外祖母所言，也总算是明白了顾青池与孟敖两人为何暗地里都在念书。
赵珩对着顾青池道：“多谢表哥了。”
顾青池受宠若惊地道：“难得听你叫我一声哥哥，挺值得了。”
顾老夫人道：“青池，是祖母害了你，否则你也不会亲事艰难，只得娶一个……”
顾青池连拉着玉兰的手道：“祖母，玉兰虽是丫鬟出身，可在我眼中她要比那些世家贵族的千金都要好。”
顾老夫人轻轻点头道：“玉兰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可也要好好对她。”
顾青池点头道：“祖母，您放心便是了，我会好好对玉兰的。”
顾老夫人一一交代着，似在交代遗言一般。
赵珩坐在顾老夫人身边，与顾老夫人讲着山阴见闻，也讲着在衙门里遇到的百姓间的趣事，逗得顾老夫人甚是开心。
午后，宫里便来人，说着今儿个晚间皇后娘娘会亲自来顾府，走得是皇后的仪仗，顾家上下便忙活起了接待顾皇后一事。
陆宛芝眼见着大部分都是玉兰在操持着，可见顾侯夫人对玉兰是已放了权的。
陆宛芝这倒也放心了，原先总觉得顾青池此人见着美貌的丫鬟就唐突，怕他不可靠，如今玉兰有了女儿又掌权，地位也算是真正地稳固了。
用晚膳前，浩浩荡荡的禁军，宫女，内侍队伍从宫中而来，排场极大。
顾家众人除了躺在床榻之上的顾老夫人皆在大门外相迎。
顾皇后回到了顾家，都没顾忌礼节，连往顾老夫人的房中赶去，顾皇后见着躺在病榻之上的顾老夫人，落了眼泪，“娘。”
顾老夫人见着穿着皇后凤袍的顾皇后，连强撑着要起来，“见过皇后娘娘。”
顾皇后连道：“娘，您可别折煞我了，您这病御医不是说好转了吗？怎么又严重了？是不是担忧着珏儿的储君之位呢？
您大可想通一些，珏儿这孩子素来不听我管教，他如今既然为了一个女人舍弃储君之位，可见不是为帝王之材料。
到时候不管是梁王湘王寿王为储君，我终究也还是皇太后。”
顾老夫人轻轻叹气道：“珏儿为了太子之位付出太多了。”
顾皇后道：“娘，您不必管他，您好好休养身子就是了，那个不孝子我只当没生过他！”
顾老夫人叹气道：“皇后，你这些年把珩儿当做自个儿的小儿子疼宠着，何尝不是你想要宠太子而宠不成呢？
珏儿又岂会不想和珩儿一样可以随性而为呢？
只是他自幼是储君，从出生就意味着他要肩负的责任，珏儿对珩儿几乎有求必应，何尝又不是想要借满足珩儿来满足他幼时的自个儿呢？”
顾皇后低下了脑袋道：“可是他这一次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些，陛下与皇太后都被他气得厉害……”
顾皇后看了眼房中没有外人便道：“娘，珏儿他竟然费尽心机抢了珩儿的儿子，也不知他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为了一个孟静姝做出如此离谱之事来。
要是孟静姝领情也就罢了，我听说大皇子府之中静姝都动了皇室不得和离，却可以出家的念头了。”
赵珩道：“姨母，皇嫂可也没错，本就是皇兄费劲心机把她抢过去的，想想，要是有个人把您从皇伯伯身边抢走，您乐意吗？”
顾皇后还真想说求之不得，可就算是在最亲近之人跟前，这话她也不敢说出口。
顾老夫人点头道：“这事的确是怪不得静姝如此生气的。
只是珏儿虽做得过分，可关于静姝的事也是他从小至今，唯一不顾储君身份而所做之事了，可见静姝对他有多要紧。
我走后，你与你兄长莫要去逼着珏儿去夺回储君之位，他素来有主见，如何抉择自有他的打算。”
顾皇后道：“我才不逼他，我也早就想通透了。”
顾老夫人对着陆宛芝道：“宛芝，你能帮我去请静姝过来一趟吗？”
陆宛芝应下道：“好。”
顾老夫人如今已是临终之兆了，陆宛芝就算对不起静姝姐姐，也只得让顾老夫人如愿了。
顾老夫人又对着赵珩道：“珩儿，你也不要再记恨你皇兄了，他抢走你的孩子，也不过就是为了护住他所爱之人而已。”
赵珩轻哼道：“他明明可以直接说的，他要是直接说他的苦衷，我与宛芝可能或许还会答应他，而不是强迫我们。”
顾老夫人道：“孩子之事，若你皇兄真要做到天衣无缝，就不会露出马脚让你们知晓了，可见他也并不会一直瞒着你们的。”
赵珩轻哼：“外祖母，您怎么一直帮着他说话啊？到底谁才是您最疼爱的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