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只此一样便直接将林氏未来近百年的希望给彻底断绝。
任是谁都清楚,林氏一族未来三代之内的子弟不能够参加科考,那么便意味着林氏一族自此之后便失去了进入官场的机会。
而这个时代,如果林氏只是地方上的豪强那倒也罢了,大不了就是多花费一些银钱,同官场之上的官老爷们搞好关系,倒也不至于会影响到他们地方豪强的地位。
但是不要忘了,林氏一族可是钱塘县最为鼎盛的豪族,不知道占据了多少令人眼红的利益,其他不说,单单是那数十万亩之多的良田,在这江南之地,便不知道引得多少人为之艳羡。
也就是林氏一族族中代代皆有人才出,从来就没有断绝过官场上的助力,这才能够保全林氏那偌大的财富。
如今的林氏却是一下子丧失了未来,甚至因为受到林苑叩宫一案的影响,几名出身于林氏一脉的官员也一个个的被朝廷下旨尽数革职查办。
也就是说如今的林氏完全就是失去了庇护,空有偌大财富的家族,也就是一时半会儿之间,那些垂涎于林氏财富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否则的话,林氏上百年的基业可能早就被人给吃干抹净了。
这一日的林氏祖祠之中,十几名林氏族老一个个的面色凝重的聚集在祠堂之中。
祠堂内摆满了林氏历代先祖的灵位,在族长林啸的带领之下,十几人给祖宗上了香这才各自落座。
林啸就是林苑之父,也是这一代的林氏族长,在族中还有着极高的威望,哪怕是在钱塘县也是跺一跺脚便能够让钱塘县震上一震的人物。
只是如今随着林氏遭劫,林家自然是不复以往的风光。
族老林权看着林啸,带着几分不耐烦道:“族长这么急着召咱们前来,莫不是答应分祖产了不成?”
先前林氏一族遭劫,但凡是有点见识的都清楚林氏一族怕是要完了,所以族中一些族老便提出趁着林氏一族的产业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大家伙将祖产分一分,将来能够保全多少便保全多少。
只是这一提议却是被林啸这位族长给回绝了,按照林啸的说法,林氏虽然说到了绝路,但是并不意味着是真的到了死地,但凡是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坐视林氏就此覆亡。
毕竟一旦分家,那么林氏便再也别想恢复到鼎盛时期,甚至还有可能会因为人心离散,自此烟消云散。
为此林啸在暂时稳住了族中混乱的人心之后便匆匆离去,这一去便是小半月的时间,昨日方才回到族中,一回来便急匆匆的将一众族老召集了过来。
看了林权一眼,林啸只是皱了皱眉头道:“我说过,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坐视林氏就此离散,三弟就不要再提什么分家之事。”
林权对于林啸的回答并不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看着林啸道:“那族长你倒是拿出一个能够保全咱们林氏的主意来啊,只要你有办法保全林氏,我自然不会再提什么分家的话。”
林权话音落下,其余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林啸,他们也都好奇,林啸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毕竟林啸离去小半月的时间,肯定是想办法去了,此番归来,说不定就真的带回了什么办法。
林啸神色一正,拍了拍手,就见守在祠堂外的两名林氏族人缓缓将祠堂的大门关闭,随即就见祠堂之中光纤为之一暗,所幸祠堂之中点着烛火,倒也不影响什么。
看林啸这般慎重的模样,一众族老这会儿也都面露期待之色,便是一直同林啸唱对台戏的林权也忍不住打起精神来。
林啸缓缓开口道:“诸位,拜那女干贼以及昏君所赐,我林氏可以说是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我这半个月时间亲自前去拜见了守溪先生!”
几人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愕然之色,显然是不清楚那位守溪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让林啸亲自前去拜访。
不过祠堂之中一众族老也不是没有人反应过来,就见一人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惊喜道:“族长所言守溪先生,莫非就是当初被女干贼李桓逼迫辞官的阁老王鏊,王阁老?”
其余之人这会儿也都是惊喜的看向林啸。
林啸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前阁老王鏊王老大人。”
林权皱眉道:“王老大人辞官之后便归隐于吴县,与我钱塘县可以说是相距不远,只是王老大人终究是已经辞官,影响力大不如前,凭他怕是还护不住我林氏一族吧。”
林啸点头道:“三弟所言不错,单凭王阁老的确是保不住我林氏一族,不过在王阁老府上,我却是见到了另外一人。”
这会儿众人的好奇心也是被林啸给吸引了起来,下意识的道:“何人?”
此时的林啸也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道:“此人名唤刘养正!”
林权疑惑的道:“江南之地的***权贵之中,似乎没有这么一位刘养正吧,此人是又是何方神圣?”
身为林氏的族老,对于江南之地数得着的权势人物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能够让林啸提及,并且还是同王鏊这位前阁老一起提及,那么对方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只是林权想破了脑袋却也想不出,这刘养正又是什么来头。
林啸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此人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其背后之人却身份不俗。”这一次林啸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便道:“刘养正乃是南昌府宁王殿下密使!”
“宁王?”
“什么意思,我们林氏同宁王又有什么关系?”
一众族老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盘踞于地方上,人脉关系密密麻麻,甚至人脉通天,就连地方上的皇室宗亲藩王也不怎么被他们放在眼中。
宁王虽然说在江南之地名声不小,可是因为当初意图以己子入嗣当今天子的缘故而被人视作心怀叵测,窥伺大宝,被天子下旨于王府之中闭门思过。
因为这件事情,宁王之名在江南之地还被人津津乐道过一阵子,不少人甚至暗自嗤笑宁王真是痴心妄想。
便是当今天天子真的无后,想要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人以备将来继承大统,也不可能从宁王一脉过继啊。
所以说在许多人的眼中,宁王就是一个野心勃勃,却又没什么脑子的狂妄之辈罢了。同样林氏的诸位族老对于宁王的印象也不怎么样,这会儿听到林啸提及宁王,众人自然是无比的惊讶。
似乎是对于众人的反应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林啸一脸凝重的看着众人道:“本族长已经答应宁王密使,襄助宁王谋夺大宝.....”
“噗.....”
林权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啸道:“族长,你说什么?什么襄助宁王谋夺大宝,宁王他想要造反不成?”
其余人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显然也是被林啸的话给惊的不轻,本以为林啸归来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却是不曾想这带回来的哪里是什么惊喜啊,分明就是惊吓。
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皱着眉头缓缓开口道:“族长确定是在守溪先生府上见的那位宁王密使?”
这老者开口,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老者。
老者的身份可是不简单,辈分比之在场所有人都长,乃是林啸他们的爷爷辈,可以说是硕果仅存的存在。
年高八旬的林耿可以说是见证了林氏的兴衰,在林氏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要说一众族老之中,唯一能够影响到林啸话语权的
便只有这位林啸的叔爷了。
林啸忙道:“回叔爷话,我正是在守溪先生府上,经由守溪先生引荐,这才见到了宁王密使。”
林耿沉吟了一番,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微微一叹道:“我林氏别无选择,要么奋力一搏,要么坐等被人所吞噬,我想你们都不想眼看着林氏的产业一点点的被人给瓜分,咱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被人给算计死吧。”
听林耿这么一说,几乎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
想他们以往吞并他人产业的时候所动用的手段,只要脑子还正常都能够想到那些意图吞并林氏的人绝对不会留下他们这些林氏的主心骨,也就是说,如果不想办法自救的话,或许普通的族人生活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他们这些人怕是没有谁能够活下来。
林权看向林耿还有林啸道:“难道我林氏就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吗?襄助宁王造反,若然失败,我林氏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林啸冷哼一声道:“纵然我们不去相助宁王造反,难道林氏就能够保全吗?”
说话之间,林啸带着几分疯狂道:“我儿林苑何错之有,竟被那女干贼还有昏君所杀,我林氏一族造福桑梓,为朝廷稳固一方,却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难道你们甘心吗?”
就见林啸豁然起身几乎是怒吼道:“我不甘心,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搏上一搏,一切为了林氏!”
“一切为了林氏!”江苏吴县
一座占地广袤的园林之中,一袭常服的王鏊头发花白,此刻正与几人谈笑。
若然有人见了必然会非常惊讶,因为同王鏊谈笑风生的几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身份不俗,放在江南之地,任何人一句话都能够掀起不小的风浪。
掌控江南水运的孙家家主孙政,江南大粮商之一的祝家家主祝红,把持着江南数一数二的盐铁矿交易的冯家家主冯固,以及名动江南的大名士黄载、毛昀。
这些人物,平日里任何一个都不是谁人相见就能够见到的,更何况还是齐聚一堂,谈笑风生。
王鏊摆了摆手,就见一旁侍奉着的侍女纷纷退了下去,很快在这亭台之间便剩下了孙政、祝红、冯固等几人。
几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收敛了起来,隐隐的露出几分郑重之色。“王老大人,不知宁王特使何在!”
王鏊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文熙,出来见过诸位吧!”
刘养正字文熙,而做为王鏊的门生,王鏊直呼其字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随着王鏊话音落下,就见刘养正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一处亭子当中缓缓走了过来,行至近前,刘养正冲着孙政、冯固等人一礼道:“刘养正见过诸位。”
冯固、祝红几人的目光落在刘养正身上道:“刘先生,不知此番王爷如何说?”
原来刘养正这并非是第一次同冯固等人在王鏊府上见面,先前刘养正因为李士实的建议被宁王派来延请王鏊出山,希望能够借助王鏊的人脉为其拉拢帮手。
王鏊倒也没有让宁王失望,一出手便帮其说动了孙政、祝红、冯固这些在江南之地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存在,并且将之引荐于刘养正。
刘养正闻言含笑点头道:“诸位,在下此番前来便是带来了王爷的回话,诸位所求,王爷一应允了,只要诸位能够相助我家王爷夺得大宝,将来不单单是可以公侯万代,便是诸位的要求,王爷也是一一答应,这些可以由家师还有黄先生、毛先生几位作证。”
祝红、冯固几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虽然知道宁王为了拉拢他们肯定会非常慷慨,不过现在听了刘养正带来的宁王的答复,几人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
就听得祝红捋着胡须无比满意的道
:“好,王爷若是不负我等,那么我等也不会辜负王爷,此番定然全力襄助王爷清君侧,除女干佞。”
一想到不久之前被锦衣卫以及税吏给盯着清算夏税,从他们祝府拉走的一车车的金银粮食,祝红都恨不得将李桓给生撕活剥了。
如祝红一般遭遇的可不只是冯固、孙政这些人,只不过越是地方豪强越是痛恨李桓,实在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切实的从他们身上割肉,哪怕是相比他们所得,真正缴纳的税赋并不多,但是谁让他们以往从来都没有缴纳过什么税赋,这一次却是要大出血,这心理上要是能够接受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