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室的艾梦，熟练的鼓捣着实验桌上的仪器，白色药片躺在显微镜下，等待着艾梦的观察。
滴加了某种试剂后，药片并没有变色，一直呈现出极其稳定的特性。
艾梦来了兴致，又经过系列反复尝试的步骤后，终于得出了结果。
“这是，斑驳分子？”
尽管艾梦得出了专业的结论，但高文迪更希望，她用外行也能听懂的语言，和自己分享结果。
艾梦心领神会，随后多年前的一场学术会议，被艾梦简述：
早在十多年前，斯坎迪拿境内，曾兴起过一场关于“永生”的学术探讨。
当时的科学家协会，敢想敢做，拥有着极强的执行力。
其中生物领域最为奇特的一项研究便是，斑驳分子。
当时一位生物学家持有这样的理念。
生物因为细胞的更新迭代，最终走向死亡。
基因，便是制定这一规则的根源。
如果能绕过基因，直接制造出拥有持续动性的细胞。
人类的寿命，将因药物的支持，得到极大延长。
而这种拥有分子物理动性的生物细胞，被称作：斑驳分子。
高文迪以外行人的身份，对这份药物做出利弊判断：
“如果没猜错，这项技术应该存在某种，违规？”
“用不着说的多隐晦。”艾梦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姑娘，她用镊子夹起药片，放回瓶中。
“多年前支持这项研究的，正是罗伊德家族。”
这高文迪倒是从未听说，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
而艾梦的老师，索诺拉教授有幸与那项计划的执行人，进行过学术交流。
多年后，消息再传递给艾梦。
艾梦再告知了高文迪先生。
“是他们？”最近关于这个姓氏的提及频率，似乎或许繁多。
高文迪不知旧贵族是否会卷土重来，他只关心自己药片的合法性。
艾梦也是如此：“我不知道你对永生之类的妄谈，有多痴迷。但……”
“作为一个业内人士，我劝你如非必要，别轻易服用这些药物。”
“服用私人研制药品违反法律？”高文迪打趣。
换来的是艾梦一脸严肃的训斥：“斑驳分子会令细胞不断异化，或许会起到治疗某些疾病的效能。但长期服用，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来如此，他是在用异变抵抗异变。
高文迪想通了这药物，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原理。
但更重要的是，这项药品的最初开发商，恰巧也是罗伊德家族。
艾梦巧读人心的本领，再次显灵。尽管高文迪多以沉默，试图埋没隐情。
却仍被艾梦发觉。
只不过如今作为朋友，他们的关系已经形同陌路。
“带上你的药走吧，恕不远送了。”艾梦不再浪费自己多余的关切，在这个男人身上。
高文迪很识趣，这个时候艾梦能对他施以援手，他已经十分感激。
收好药瓶后，高文迪微微点头：“钱我会发到你的账户上，作为化验的费用。”
“我会收下。”艾梦特意强调。
他们之间是纯粹的联系关系，毕竟赚钱不避仇人，还钱不讲亲人。
艾梦是这样认为的。
高文迪离开前，还想请教下艾梦，作为驾驭者的一些经验。
但艾梦那双决绝的眼，已经表明他们之间，再无纯粹的情意。
“高文迪委员阁下。”她有意放高了声音，然后用和高文迪曾经一样冷漠的语气回敬他。
“小心路滑。”她催促着他走。
而他知道她在报复自己，高文迪的内心没有丝毫气馁委屈，因为这是他亲自铸成的结果。
“嗯。”于是，高文迪不再回答，礼貌的点头示意后，踏出了格里萨家族的大门。
楼道里快速奔跑的赤程，险些摔坏一只盘子。
艾梦在餐盘即将落地的最后一刻，让酷尔酷波接住了它。
盘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引力，分毫不差地飞到了艾梦手中。
“慢一点，不用跑这么快。”艾梦毫不避讳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从她正式接受自己的那一刻，酷尔酷波便为己所用。
“那是……”赤程从第一次见到艾梦时，就隐约发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保护着她。
而刚刚眼前发生的一切，证实了他的猜想。
艾梦联想起赤程，驾驭者的身份，倒也没有隐瞒的心思：“你果然也能看到。”
“这是你的副作用？”赤程充满疑惑。
“副作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形容，驾驭者的力量。”酷尔酷波的存在，并没有给艾梦带来身体负担。
反而令她在没有装甲的情况下，依旧具备着强大的能力。
但是赤程此刻，被这一现象点醒：“所有驾驭者，几乎都有不同的诟病体现。为什么，唯独你没有？”
“亚杰尔也有吗？”艾梦反问一句。
“……”赤程被反将一军，“我不知道。”他似乎从没听亚杰尔喊过头疼脑热。
赤程所指的“所有驾驭者”，更像是限定在经常生病，和身体不适的两人里。
他自己，还有高文迪。
“那就得了。”艾梦用餐盘边缘，轻轻敲打了下赤程的头顶。
力道控制得很精巧，赤程没有感觉到疼痛。
“快去帮忙洗碗吧，赤程先生。”艾梦催促着他。
他们晚些，还需要交流更多情报。
不一会儿，奥莱恩擦擦手上的水渍，来到艾梦身边。
“我们的新人表现得还好吗？”艾梦打着趣。
“呵呵。”奥莱恩用微笑表示满意，随后将一瓶看似熟悉的药瓶，递给艾梦。
“这位赤程先生，真是有些马虎，他的东西掉在了厨房里。”
“听说您晚些时候，要和他聊天，可以帮我把这个归还给他吗？”
奥莱恩的无心之举，令隐藏在暗处的引线，暴露在艾梦面前。
她心有小震的接过此物，没有多说，便打开了盖子。
一样的药品，甚至连包装瓶上的信息都精简得一模一样。
这说明了什么？
“好像是抗抑郁的药。”奥莱恩用自己的知识，解读药品。
“唉，最近大家的生活似乎都很艰难。”
“我知道了奥莱恩，谢谢你。”艾梦将药瓶攥在手中，眼神忽明忽暗。
另一边高文迪对赤程的现状全然不知，接踵而至的通知，令他分身乏术。
高文迪低头查看亮起的手坤屏幕，又是个久违的号码。
他环视四周，无人监视。
“有何吩咐？”他的语气客气中包含着不耐烦。
“一起吃顿晚饭。”手坤那头的声音，正是海泽。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意味着这顿饭的名字，并不以国王的身份邀请。
“地点。”
“古瑞德新世纪酒店。”
高文迪一刻也不耽误，驾车直奔就近高速。
二十分钟过后，他在新世纪酒店的门口，遇见了接待他的人。
“等您的人在二楼的右转最里面的包间……”
“我知道2018号包厢。”高文迪脱下令他感到炎热的加绒围脖，随意扔在了接待人员旁边的衣货架上。
待高文迪走远后，喜笑颜开的服务生才浮现出一丝阴沉。
心中暗自诅咒：神气什么，还以为自己是斯坎迪拿王子吗？
对傀儡委员的讽刺，不只存在于这名酒店服务生心中。
如今的高文迪并不被大众所看好，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能深切感受到。
一进门，高文迪便看到了一大堆人，围坐在海泽身前，被他用所谓的荣耀话术进行绑架。
“斯坎迪拿的未来，就依靠在座的各位英杰了。你们的成果，将会成为日后震惊世界的光亮！”
“而你们本身，也将作为斯坎迪拿科学界的骄傲！”
随后响起的，是对国王的欢呼声。
高文迪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一位三十多岁的研究人员，便迫不及待的奔赴至他的面前。
神情激动的请高文迪为他展示一下，圆形驱动核的装甲形态。
高文迪明白，这些人都是科学家，有着明确归属感的科学家。
“抱歉，今天稍微有些不舒服。”高文迪脸上的愁容，不像演的。
“也是，日后我们还有许多共处的时间，期待与阁下的正式合作！”
这些科学家的脸上，都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在海泽如乐团指挥的双手下，屋内众人的声音，逐渐驶于平静。
海泽发言：“各位英杰，斯坎迪拿科学家的支柱。从明天开始，你们的研究就能正式开始了。”
十多名研究员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包厢，回到各自的岗位。
原地停留的父子二人，倒有些不知所言的尴尬。
“吃点东西，这是你最爱吃的，肉沫蒸蛋。”海泽掀开桌上的一个残盖，热气腾腾的菜肴，陈列桌面。
是啊，我被拘禁时，这道菜可是最好吃的一道了。
“不了，来的路上我已经吃过饭。”高文迪按实回答。
海泽有更重要的事交涉，便没再追问：“好，那我们谈谈正事。”
高文迪于海泽对面正襟危坐，面对一国之主，高文迪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压迫”二字。
但从踏入此地一开始，高文迪便发觉了气氛的异常。
他率先询问：“对驱动核的解剖分析，就快开始了？”
“嗯，说的不错。安排在才吴数。”
“才吴数？”如若高文迪没记错的话，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是一个外资游戏公司的名称。
“你觉得有何不妥吗？”海泽充满富态的脸，携带着一抹微笑。
无形之中，令高文迪感到来自上级的压力。
“哦，没有。”
此等国家大事，他既然放心在一个与专业领域毫不相干的外资公司中进行。
就说明，这个公司只有个空壳，作为军事计划的马甲。
内部人员或许早已被海泽更替。
“那就好，明天你就到公司去报道吧，未来那里将会是祖国伟大的起点。”
在高文迪眼里，对国王陛下描绘得宏伟蓝图没有丝毫动心。
他甚至感到一丝不适。
从前的父亲对待自己很严厉，对外却很柔和。
如今的他一转常态，对内柔和，对外的态度逐渐强硬。
高文迪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还不具备与国王叫板的资本。
“好的。”高文迪在内心的纠结中，选择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方式回答。
“另外。”海泽在高文迪转身离开之际，叫住了他。
害的高文迪以为，自己遗忘了什么文件：“什么？”
“欢迎回家，儿子。”
“嗯，谢谢。”高文迪满脸的笑意，在走出包厢的那一刻消失。
当高文迪行至酒店门口，回望二楼栏杆，联想起海泽对他说过的话。
内心充满对父亲的担忧：你究竟怎么了？爸。
次日清晨，才吴数公司的一批新员工如约而至。
相关设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搬到了驱动核科研室。
如今这批人的到来，就像给一辆汽车充满汽油，不久后它就能运作起来。
高文迪的职责除了监督实验进度外，更重要的是确保驱动核还处在他的控制下。
后者，他尤为关心。
高文迪担心如今的斯坎迪拿，一旦自己失去了圆形驱动核，很多事都会脱离掌控。
科室成员们摆弄着那个，犹如祭坛的实验装置。
一位带牌人员向高文迪投来关切的目光：“快，委员。将驱动核放上去。”
“当然，不过成功最重要的步骤之一就是，不要心急。”
高文迪步伐轻快，放置驱动核的动作却是极缓慢的。
当朴素结晶靠近解析仪器时，两股细小的白色电流，将它稳稳托举在中心。
“很好，现在开始接入爱尔希斯超算。”仪器前的某个观测员发号施令。
这场实验，莉莉丝也是其中一员。
她只见她坐上一旁的椅子，两条悬浮数据线连接住她大脑的两个接口。
片刻之后，电能的补充完毕。高文迪问道：“感觉如何，莉莉丝？”
“已获得足够多的算力资源，可以开始解析目标。”她晶核般的瞳孔，仿佛具备人类的感情。
万事俱备，随着研究室项目领导高文迪一声令下，圆形驱动核的内部结构与成分，开始被逐帧解析。
“实验开始。”
观测员的屏幕共享着莉莉丝的分析系统，一分钟的结果令他叹为观止。
“她短期的运算能力，竟然达到了普通积分舍账户的三倍！”
惊叹之余，一些重要数据也被解析出来。
此时的莉莉丝竟直接与身边的高文迪对话：“委员阁下，我记得这身装甲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你在使用对吧？”
“是的，它大部分时间在九号手中。也就是那个叫郝天的暗星人。”高文迪得到它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快有了一年半载。
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使用频率尤为高涨。
“有什么问题吗？”高文迪询问结果。
“那就对了，我在驱动核里检测到了少量不属于纽纱星人的遗传基因。”
“哦？这么说里面或许也有我的遗传基因了？”高文迪认为，采录基因是驱动核的必要因素。
他们在身着装甲战斗时，只要受伤流血，就可能将基因留在驱动核上。
但莉莉丝探查的结果，却全然不同：“的确有您的基因，但奇怪的是，两种基因在驱动核上似乎存在着某种……融合与裂变的趋势。”
“什么意思？”高文迪不解。
“意思是驱动核似乎将你们两人的基因，融合成为了一种。但在不同时间，会呈现出不同性状。”
“融合两个不同生物的基因，还能保留各自原本的性状，这可能吗？”高文迪专业知识不如实验室中的很多人，但对纽纱星现有科学界的常识，还是懂的。
“以我们的技术当然不能，但驱动核的确做到了。目前大概两秒进行一次裂变。”
上一次莉莉丝观测到的是九号的基因，而两年后观测到的就是高文迪的基因。
基因本是生物最稳定坚固的锁锚，是自然给予生物，诞生之初的财富宝箱。
人类花了上千年时间，也没能打开的宝箱，在驱动核面前竟被随意摆弄。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意味着，这块构成这驱动核的内部物质，并非来自我们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