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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老身为何要答应将西宁许配给你吗?”

走在幽静长廊上,余老太君忽然开口问道。

陈知安微微一怔。

如果按照原主的思维,这个问题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小爷天赋异禀,资质不凡,前途广大...

可陈知安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侯爷了。

沉吟片刻后,他淡淡道:“昨日,是钱三高说白虎街上新开了家勾栏、杨老二看出西宁的伪装,最后魏老三推了我一把,这是个阴谋!”

“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老太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事儿当然不止如此而已。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听。

“我西伯侯府看似圣眷不浅,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一门子寡妇,等老身一闭眼,也就随风灭了。”

余老太君脸上古井无波,话语间却透着衰败凄凉:“你若娶了西宁,就当是娶了整座侯府...

无须遮遮掩掩。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知安就直说了。”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阴谋,从来都不只是针对我陈留侯府,还有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脸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安扶着她坐在廊桥石凳上,轻声道:“河间魏家想要吃绝户,奈何西伯侯府的门槛太高,既如此,只能把门槛砍掉。

如果不是您连夜进宫,陛下从中斡旋,恐怕今天上门提亲的人...

就不是我陈知安。

而是魏子献了。

一个名誉尽毁的西宁郡主,加上魏姨娘的鼎力支持,魏老三入赘侯府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余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席话如果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不会有半分意外,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从这场愚蠢的阴谋中嗅到味道。

可由这名声在外的纨绔嘴里说出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长安城谁不知道。

陈留侯府满门废物?

一个连世袭王位都没保住的陈阿蛮、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书呆子、

一个修道路途尽断的废物。

还有个号称百年难见的修行蠢货......

虎爷犬子老鼠孙、可不是一朝一夕传出来的名声。

此时看着这青衫及地神态悠闲的少年,余老太君忽然觉得陈留候府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眼前这陈知安,言谈举止绝非蠢货。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既如此,陈阿蛮为何没有半点动作?

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吗?”

“因为河间魏家......

也只是一杆枪而已!”

陈知安面露戏谑之色:“您或许不知道,杨侍郎是太子的人,钱三高也是。”

此言一出,余老太君瞳孔微缩。

户部杨侍郎不止一次顶撞过太子,都说他是四皇子李承邦门下走狗,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这种隐秘,陈知安如何得知的?

而且!

陈留候草包一个,用得着如此针对吗?

她有些怀疑,这小贼是不是随口乱说,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此。

陈知安也不解释,关于户部杨侍郎的事儿,他也是听李承安说的。

三皇子李承安是庶出,修行资质又很一般,没有半点可能继承那个王座。

早早就搬出了皇宫,整日流连勾栏,和陈知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以挚友相称。

可谓是天字号第一纨绔,名声比陈知安还差。

而太子为何要针对陈留候府,陈知安其实也没搞清楚,只能归咎于李承定脑袋发抽了。

“走吧,老身带你去见个人。”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起身向内宅走去。

陈知安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原主喝的头昏眼花,只晃眼觉得街上那妞长得贼好看,随后就被魏老三一脚踹到西宁怀里。

根本没细看。

越过一道长廊,陈知安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小姐闺房的路......

行至一座假山前。

余老太君停下脚步。

拐杖在一块巨石凸起处轻轻一敲,那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分开,露出一条狭窄小道。

老太君一言不发走进小道。

陈知安犹豫片刻,也埋头走了进去。

刚进入狭道。

立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痛哼。

陈知安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牢中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面目依稀可见。

竟是河间魏家的老三。

昨天在清乐坊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看到陈知安和余老太君一起现身,那老妪停下手里布满倒钩的鞭子,悄无声息退到黑暗中。

魏老三则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没想到......

我谋划多日,竟是给你这蠢货徒劳做了嫁衣!”

陈知安没有理他。

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行将朽木的老太君一眼。

河间魏家虽然出身不好,祖宗是个前朝太监。

可这些年他们生意做的极大,把持河间诸多产业。

传说魏家家主魏忠礼更是跻身了通玄境,一身修为颇为不俗,是可以称为小宗师的大能。

而魏老三作为魏忠礼的小儿子,受宠的紧,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化虚境的护道人。

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魏老三没少喊出来显摆。

而现在。

魏老三居然被这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捉了回来...

“这个人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余老太君看了魏老三一眼,闭目坐在一旁假寐,显得很冷漠。

论亲疏关系,魏家和西伯侯府很近。

魏忠礼的亲妹子,正是西伯侯府的二夫人魏氏。

小时候魏老三还常到西伯侯府玩,机灵乖巧,很会讨老太君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

当年堂前客,此时阶下囚......

陈知安眉头微挑,知道这是老太太的考验。

随手捡起火炉里一块通红的铁钎,陈知安走到魏老三面前,淡淡笑道:“子献,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是该感谢我。”

魏老三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果没有我,你这猪猡一样的蠢货,怎么够的上西宁?”

“我机关算尽,唯独没料到死老太婆这些年越活胆子越小,连个废物都不敢杀。

更没料到,陛下竟会为了你这猪猡牵线搭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着,魏老三猛然扑向余老太君,满脸狰狞道:“老妖婆,你的阴险毒辣,杀伐果断,随着你短命鬼儿子一起埋了吗?啊!”

“啪!”

陈知安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打回去。

用脚踩住魏老三的胸口,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睛:“子献,你其实不是非死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老太君都说了,你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何必求死?想想我们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魏老三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疯狂,除了怨恨,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老妖婆手段恶毒,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可如果落在陈知安手里......

想到这蠢货傻得可爱的过往,他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见此,陈知安继续道:“子献,我们是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虽然你昨天设计害我,可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因祸得福和西宁订了亲,这样算起来,我非但不能杀你,反而得谢谢你!”

“知安,你真这么想?”

魏老三有些意动。

却见陈知安低声叹息道:“子献,你知道吗?我陈留候府,断粮了......

昨天陈阿蛮为了救我,把家中仅剩的三千两白银,全捐赠给了王富贵那奸贼。

只要你愿意掏钱赎身,我可以做主放过你。”

魏老三沉默了。

陈留候府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

一窝子废物,又不善经营,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知道陈知安不是在卖惨。

只是掏钱就能赎身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老太君,只见她老脸阴沉,却没有出言呵斥陈知安。

心下不禁信了几分。

又想到大抵是父亲跻身通玄境后,这老妖婆也有了忌惮,所谓掏钱赎身,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台阶下罢了!

念及由此。

他自以为看透了真相,顿时支棱起来。

不慌不忙地坐下,冷淡问道:“要多少?”

陈知安面露喜色,赶忙道:“八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出息!”

魏老三有些嫌弃。

陈留候府着实是落没了。

我堂堂河间三少,就只值八千两?

这点钱。

都不够他在长安逛一年勾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