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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之泪号】宛如一颗最璀璨最炽热的火球,从天际而落,直坠群蚁之巢穴。

巨大的撞击声与气浪席卷四面八方,掀起一股又一股钢铁的风暴,在这充斥着血与铁的狂雨之中,暗黑天使的大军从船舱中鱼贯而出。

而迎接他们的,是如同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冉丹大军。

数以万计的冉丹武士与血肉奴隶从战斗月亮的各个角落中云集而来,比起战意昂扬的阿斯塔特战士,这些或是狂热,或是被迫的异形精锐同样不缺乏死战到底的决心与动力,它们顶着密不透风的火力罗网不断前进,眨眼间,便爬满了遗物战舰的每一个角落。

就这样,第一场战斗在遗物战舰的船舱与甲板上爆发了,数百名暗黑天使与数十倍的强悍对手在走廊与舱室中厮杀,爆燃武器的高温、能量光束的炽热与爆弹之雨的倾盆照耀着每名战士的脸庞,和生命。

至少有三十名最好的阿斯塔特战士接连倒在了这场最混乱的肉搏战中,而那些还活着的战斗兄弟则是脚踩着成百上千的异形尸骸,肃清了这座修罗场。

接着,他们冲出了战舰,将战火烧到了冉丹的土地上,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数量多到几乎无法计数的外星渣滓,仅仅是一次近战的交锋,暗黑天使的队列就被彻彻底底地冲散了。

完整的组织架构不复存在,由数十人、十数人甚至只有几个老兵所组成的战斗群成为了继续厮杀的主力部队,他们通过断断续续的通讯器与漫长的战斗所养成的默契为纽带,在冉丹军队的狂潮之中屹立起了一座又一座藕断丝连的血肉高墙。

但并非所有的战士都是如此,有些战士不幸与自己的所有战斗兄弟相分散,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杀死了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敌军之后,最终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异形狂潮之中。

但总有一些幸运儿。

——————

“死。”

赫克特吐出了短历的呵斥。

伴随着他的声音,那把不断闪烁着莹绿色光芒的大剑在冰冷且稀薄的空气中划过刺耳的破空声,就像是一把锋锐的镰刀划过成片的麦田。

面前的冉丹武士应声倒下,伴随着这致命的一击,它的喉管开始不断喷涌着亵渎的血液,玷污了阿斯塔特的盔甲。

但第二军团的新星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举起了手中的爆燃枪,向着异形的胸膛发出了炽热的烈焰,直到它如同战术书中所叙述的那样,彻底成为了一具尸骸。

做完这一切,赫克特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他已经彻底的和阿斯塔特的大部队走散了,现在身边满是各种各样异形的尸骸,有些是冉丹的,还有些是他闻所未闻的可怖异形。

胜利与杀戮并非毫无代价,赫克特的右臂被一名冉丹武士的垂死一击所彻底的贯穿了,森白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感受着彻骨的凉意,而在胸膛与腿部,大大小小的伤口与刀痕也在不断地重复着流血与结疤的永恒轮回,冉丹士兵的刀刃上往往涂抹着诡异的毒药,即使是阿斯塔特战士的坚定神经也深受其扰。

而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也捕捉到了更多的喘息与咆哮:越来越多的异形已经被这里的战斗所吸引,如同兀鹫围绕在垂死的雄狮之旁。

他也许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想法在赫克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只是握着大剑,继续前进着。

“其实有些时候,死亡并非是噩耗,反倒是所谓的永恒,会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战斗兄弟塔拉辛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回转,他还记得那位幽默的前辈是如何坐在椅子上,以一种堪称落寞的语气诉说着这句话。

他同样记得,当旁人继续追问的时候,塔拉辛兄弟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而就在赫克特沉浸于回忆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哀嚎。

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个异形的哀嚎。

那声音是如此的刺骨、可怕、扭曲,就仿佛它们的灵魂在被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活生生地抽出来一般。

赫克特活动了一下肩膀,他谨慎地踩着自己的步伐,一点点地向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前进着。

穿过堪称尸山血海的道路,他最终来到了一场开阔的饕餮盛宴之处,在那里,他看到了那道身影。

那道银白色的身影。

——————

第……三千?

或者五千?

摩根懒散地打着哈欠,她闭着眼睛,向着冰冷的空气露出了整洁的牙齿与安然的待在里面的粉舌。

就宛如一只闲散的波斯猫。

就这样,这只青蓝瞳孔的波斯猫正悠哉地坐在一座由数百名冉丹武士的尸骸所堆积的山丘之上,两条长腿交织着,一只胳膊立在尸骸上,撑住了近乎瘫坐的躯体,而另一只则是悬停在半空中,时不时地流出清脆的响指。

每当这个声音响起,被摩根意志所覆盖的大半个战斗月亮之上,便会出现集体性的哀嚎与挣扎,冉丹的大军颇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的战友突然开始疯狂地咆哮与痛苦,不断地撕扯着盔甲,甚至发癫一般地啃咬着自己的同伴,这种疯狂会持续十几秒钟,直到所有人在同一个时间齐齐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而摩根只需张开嘴,便又是一顿送上门来的美妙菜肴,短暂地消化之后,她再次打起响指,千里之外便又会有数以千计的冉丹武士在新一轮的挣扎中痛苦地死去。

她从未享受过如此的大餐,数以万计的甘美灵魂在她的意识罗网下狼奔豚突,成片成片的被她收割,这些亵渎的黑色晶体也许不如灵族的美味,但是胜在量大管饱。

她甚至能感觉到,伴随着这种前所未有的饕餮之举,她尘封的记忆正在缓缓地解冻着,露出下一个冰山一角。

不过,那欢愉的笑音也在她的内心深处不断地放荡,越来越响亮。

摩根聆听着它,原本大吃大嚼的举动也因此而停滞了下来。

面对这无法抵抗的,越来越张狂的扭曲笑声,她只能……

惴惴不安的继续大吃大嚼。

但这一切并非一帆风顺,在摩根吞噬了大约三五万的美味餐点之后,她意识到一列强大的光点开始在她的四周集结。

冉丹的军阵中从来就不缺乏灵能者,更有甚者,因为它们的母星靠近那颗恐怖的眼球,亵渎的信仰也在异形帝国的各个阴暗处生生不息,冉丹的灵能者们往往更为疯狂、强大、不顾一切。

十几名仅次于【战帅】的灵能生物向着摩根的所在地前进着,它们化作一道道纯黑色的流光,争先恐后地抢夺着这个强大无比的对手。

这的确起到了作用。

摩根暂时的停止了进食,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想到了什么。

——————

当赫克特赶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禁沉默了一下。

异形的尸骸在这里堆成了尸山血海,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端坐在死者的群山之巅,甚至连手指都未染湿。

她正勾着一具异形的尸体,赫克特能够认出那是冉丹军阵中的高阶灵能者,她端详着异形的面容,若有所思。

【恐惧能诞生甘甜。】

【死于恐惧的,的确要美味一些。】

【就是有一些麻烦。】

她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向赫克特发出轻声的询问。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恐惧?】

赫克特没有出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血肉之山的脚下,略微低下头,如同一名最普通的侍卫那样伫立着。

他就这样伫立着,就像一尊石像,任凭摩根的低声呓语在血肉间游荡,然后,他听见了几声响指,又在隐约间听到了不计其数的哀嚎,这些扭曲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风声而来,很快就消失无踪。

赫克特聆听着这些声音,他的内心开始担心他的小队:萨列里,埃阿斯,还有他敬重的凯隆导师,他与他们失散了,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开口……请求。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星辰的光芒是公平的。】

【只要旅者不走出她的领域,她自然会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光芒会洒在他们的肩膀上,无需担心。】

【但有些旅者只能得到一视同仁的普照与视线,有些……则可以得到更多。】

【毕竟,哪怕是星辰,也会青睐于那些最为强大、忠诚、天赋异禀的人物。】

声音传入赫克特的耳朵里,他依旧伫立在原地,看起来无悲无喜。

但是私下里,阿斯塔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也许是激动?或者惊愕?

赫克特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当那句【可以得到更多】如同一句耳边的私语而传来的时候,在那个一瞬间,他的心跳的确快了一刻。

也许不止一刻。

他伫立着,聆听着私语、吟笑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空中飘来,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左肩头。

“砰……”

赫克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膝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好重……

他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呢喃着。

那个正打算坐在他肩头的波斯猫女士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随后,赫克特便能感到一股视线传来,那视线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让他全身颤抖的寒意。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

弱小。

但所幸,这股目光最终收了回去,赫克特能听见低声的、迅速的咒语,语速之快让他甚至听不清楚。

随后,肩膀上的重量便轻了不少。

他能感受到那位女士靠在他的背包上,翘起了腿,一只手搭在了头盔上,马靴的高跟与纱裙的下摆不断地敲打着他的盔甲。

她似乎在低气压中沉浸了一会儿。

然后,便是又一声响指,这一次的声音似乎格外的大,传来的哀嚎、悲鸣与惨叫声也格外的响亮。

赫克特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那股低气压伴随着满足的叹息而终止。

【出发吧。】

一个方向凭空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是……女士。”

赫克特沉声地应答着,他看了看头顶的星辰,便开始了前进。

在他们的头顶,一场血与火的争锋正在上演着,群星被鲜血染得赤红,在地面上留下了猩红的影子。

既照耀在无声的尸骸之上。

也照耀在同样无声的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