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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新后请安第一天,就来得这么晚。”

丽嫔语带不满地嘀咕。

和正殿内的冷清相比,永宸宫的宫门却非常热闹。

魏妃和冯嫔的步辇在门前停下,太监要将二人迎进去,她却摆手说稍等:“有些晕,本宫在这站会儿,反正还没到时辰,再等等。”

许贵人、江贵人和后来的兰常在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站住。

她们不进去,其他妃嫔也只能停下。

这心理建设,真是不容易做。

要给云氏敬茶请安行礼。

云氏以一名小答应的身份站在丽嫔身后的模样……她们还记得真真切切的,转眼间她就戴上凤冠,成为中宫之主了?想都不敢想,她的路走得太容易,如有神助不说,连皇帝也站在她的那一边,老天爷不公平,祂偏心憨人。

“魏妃娘娘还晕着呢?”

由宫女搀扶着的珍常在向她行礼:“娘娘还晕着的话,嫔妾就先进去了。”

魏妃摆摆手,让她赶紧的吧,别在她面前添堵。

“我之前还得罪过她呢,你好歹是她的半师,”

冯嫔安慰她:“日后如意出嫁,少不了要经嫡母的手,她怎么也比危庶人好,当时危庶人被废,你不也偷偷开了壶好酒庆祝。”

魏妃是淑妃一派的,跟危皇后关系不好。

如果危皇后为如意相看一个面上光的驸马,魏妃也只能捏着鼻子去讨好危皇后,只求她在女儿的婚事上高抬贵手。当时危皇后被废时,魏妃就是最高兴的人之一,现在回忆起来属于半场开香槟了,她是真没料到云皎能被封后:“话是这么说,我知道皇后她人不坏,在她手底下日子要好过起来了,就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觉得没面子,要给她敬茶请安我不愿意。”

冯嫔呶呶嘴,示意她看一眼不远处的江贵人:“再难受,有她难受?”

江贵人她不想来。

如果把腿打折可以不来,她真的愿意。

但她还是怕惹太后不悦,连垮着脸都不敢。

“娘娘你想想二皇子,该她得意的,想法拧不过来只能气死自己,不如看别人笑话。”

许贵人附和。

后半段说到魏妃的心坎上了。

魏妃还是没办法与新后的事和解,但她也是真的很想看别人笑话:

“那走吧,进去。”

她要先找个有利位置坐好,方便她笑话别人。

说着,她就昂首往里走了,脚步还挺快。

只要她走得够快,迅速把茶敬完,后面来的人就看不到她敬茶的样子了!魏妃进去后,低头行礼奉茶一气呵成,云皎一看见她就想起自己没完成的作业,便飞快将茶喝了。

“之前珍常在进来时,还恭贺了皇后娘娘,魏妃娘娘是宫里的老人了,难不成是为娘娘高兴过了头,一时忘记了么?”

丽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她太舒坦了。

仗势刁难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

“臣妾恭喜娘娘得偿夙愿,苦尽甘来了。”

魏妃搜肠刮肚,总算说出了两句好话。

这并非易事,她平时肚子里的腹稿基本没有善言。

“坐下吧。”

听到上首的声音响起后,魏妃如释重负地坐到静妃和淑妃的下首。

跟在她身后的冯嫔和许贵人也有样学样地行礼请安奉茶,两人的神色虽然略有不自然,祝贺的话语亦是干巴巴的,但总算把仪式流程规矩顺当地走完。她们也品出新后并没有要刁难妃嫔的意思。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后却一点要耍威风的意思都没有,她和气得很。

云皎她能有什么火?

每个人上来行礼敬茶就是一杯茶水下肚。

为取圆满之意,每杯茶都是斟满了才递上来的。

即使有再多的火气,一人一杯茶也给浇灭得再燃不起火星子来。她现在是肚里能撑船的宰相,茶汤作海,茶杯作舟。

“孙常在到——”

“张常在到——”

“何常在到——”

三位和云皎有过密切关系的常在垂首头进来。

每次看到丽嫔娘娘靠着云皎的势过得越来越风光,孙常在都有点后悔,如果她当初对云皎好点儿,她现在是不是能捞个贵人当当?

而张常在畏畏缩缩的,下巴都贴在胸口上,生怕新后想起来在储秀宫时被她欺负过。

何常在则是心态最平和的那一位,她在储秀宫是帮助过新后,可是后来没再来往,交情自然淡了,她不想上赶着贴上去,两人结过善缘,以后要是有个万一,也许能拿出来求新后出手相助。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云皎又是三杯茶下肚。

余光瞥见云皎将敬的茶尽数喝尽的三人不禁一愣。

想到新后如此礼待她们,心中不禁更为熨贴。

……

“江贵人到——”

在门口纠结得快要超过请安时辰的江贵人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走了进来。

“江贵人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太监朗声。

江贵人的小脸浮起一小片嫣红。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让她悄悄地行完礼,悄悄地回到座位上不好么?连阉狗都欺负她!她心中委屈万分地向新后行叩拜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再偷偷地一瞥,发现新后绷着脸,冷冷地看她,不由一怵。

云氏上位,果然原形毕露了!

什么宽容仁德,都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装样子的。

江贵人自觉识破了新后的真面目,后槽牙咬紧。

这时候,她还见到皇后把头偏过去,和身边的宫女低声说了两句话,宫女微微露出错愕的神色。

……

“雪芽,我喝了好多茶,肚子难受,想上恭房。”

雪芽吃惊:“娘娘,敬茶时不用每杯都喝完的。”

敬茶和敬酒相似,规矩都是针对下位者,或者要求人办事那一方。

废后被敬茶时,经常就只沾沾嘴唇,做个喝了的动作,一是根本不稀罕,二是每杯都喝没完没了了。人的膀胱容量是有上限的,而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间表里,显然没有“哈哈,本宫去上个厕所回来,诸位稍等”的选项。

“我刚才没想太多,茶杯递到手边我就喝了。”

云皎非常诚实地道。

她平时在宫里,宫女备在她手边的瓜子果脯就经常停不下来,斟的茶水也是——因此她在宫里并不经常煮茶,以喝水为主,一天喝满八杯水,多跑几回恭房也不要紧,对身体健康。

“那娘娘可还忍得住?”雪芽担忧地问。

“应该能吧!”

妃嫔都敬完茶,她这个做皇后的还要训话。

“往后诸位妹妹在宫中,要同心同德,和睦相处,最好不要生事。”

云皎挤出来两句,干巴程度不亚于魏妃对她的祝贺词。

就在这时,贡眉提醒:“娘娘还要带六宫嫔妃去长乐宫请安。”

云皎:……

不是,太后娘娘你在危皇后那一期可是经常闭门礼佛,不让六宫去打扰的,怎么到我这就欢迎光临?

许是云皎脸上如临大敌的表现太明显,贡眉低声道:“娘娘作为新后初次接受六宫的请安,太后娘娘这是给娘娘您体面呢。”

话说到这里,云皎只好带领妃嫔们前往长乐宫。

太后让她坐下,抚着她的手说话:“哀家知道你心善,和前头那个不是一路人,但有时在宫中心太善,反而成了处事不公。日后宫中有事,可以多让人来长乐宫请教哀家,威信失掉了想再捡回来就难了。”

看,熙皇后的手颤得厉害,想必是心中充满不安。

见她如此情状,太后原本对她的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

“你们都不是宫里的新人了,有些资历比皇后还老些,但要是让哀家知道谁恃着在宫中时日多些就对皇后不敬,哀家不介意代皇后让你们醒醒神儿。”

站立的众人再次齐声受教。

云皎颤着嘴唇:“谢谢娘娘为臣妾操心。”

“好孩子,不要害怕。”

太后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