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倾城什么都没多说,跟着随从一起上前,站在张启方床边。
张启方被随从推了两下,悠悠转醒,就见到自己床头站了一个身着玄色劲装,头发高高竖起的年轻女人。
女人长相漂亮的过分,无论谁见了都会称一声人间尤物,可偏偏她身上那股让人挥之不去的英气,成功让那份妖娆带着满满的攻击性,让人无法用“尤物”这种略带轻慢的词来形容她。
想起之前把他叫来的那些人所说,李茂然在殿试上将他与韩家以及百姓们之间的事全部公之于众,告了御状,陛下大怒亲来石门府查明真相,对眼前人的身份顿时有了猜测,眼眶瞬间变红,无视身上宛如用细细密密的针扎在身上的疼痛,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挣扎,想要起身。
想要张口说:“学生参见陛下,请陛下为百姓申冤!”可早已没了舌头的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无尽的未尽之言全都化作眼泪,自眼角流下,不是因为悔,而是因为无声痛斥着自己的无能!
张启方觉得自己起来的时候挺用力一气,可实际上却只是在榻上宛如脱了水的鱼一样蹦哒。
萧倾城顿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摁在床上,皱着眉道:“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用嘴写给我?”
萧倾城想说慢慢说,可是慢慢说,这句话本身对于张启方而言就是无言的揭伤疤,挂话到嘴边顿时变成了用嘴写。
可说完这话以后,萧倾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知道人家用嘴写奏折,她就让人家继续用嘴写嘛?正常人会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张启方本想起身,结果被萧倾城那只纤细的手在肩膀上轻轻一按,他整个人顿时如泄了力气一般,死死的被压在床上,一动都动弹不得。
张启方:……
激动的情绪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彻底熄灭。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啊!”,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迅速闭上嘴,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视线落在床旁,那放着一沓纸的小榻上,什么都没说,却也好像什么都说了。
萧倾城顿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近一个小矮凳上放了一沓纸。
伸手拿过来,发现纸上的字迹笔触有些粗糙,比她的字好不了多少,但却能看得出来,笔者极力想把这些字写得工整。
至少比她的字要好,就是最好的证明。
萧倾城皱着眉是先在纸上一列一列的扫过,说实话,这篇文章在这年代来看应该特别有文采,但她看得有些费力,甚至有些头疼。
出门到现在,头一次如此的思念季锦书,惋惜人没在她身旁。
可看着纸张上面那铿锵有力的字句,萧倾城还是耐着性子慢慢的看了下去。
韩家所做的那些事情,被张启方一条条的罗列出来,甚至还在每一条后面都附加了证据。
被残害的人以及其下场全都在这样子上被诠释,句句惊心,字字泣血。
萧倾城握着纸张的手越来越紧,将那一沓子纸都握成了以她手为顶点的圆锥形。
若说她在看到城外那些百姓们时,觉得韩家一手遮天,做出那种丧心病狂又离谱的事儿,简直罪该万死。
可是如今看到张启方所述的这些罪状后,已经觉得韩城月的存在不是在死不死的层面上,而是他活着都会把这世间的空气变得污浊!
为什么有的人明明生而为人,却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难道他就一点没有感同身受的同情心吗?!
简直就是畜生!!!
萧倾城读那一叠纸时,张启方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之前他就知道当今圣上与韩家是姻亲,可他也觉得能用自己私库来填补百姓,绞尽脑汁赈灾的皇帝绝对是个明君。
古往今来那些被吹的在天花乱坠的皇帝,也没有一个人真心把百姓放在心上,如她这般做得好。
所以在开国,县令换了一个据说十分清廉的人后,他把收集好的有关韩家的证据给了他。
然而,他信错了人。
不是没想过陛下为了亲情会隐而不发,将这件事情轻轻接过,他这条命也可能成为韩家乱事的祭品,可是他在知道当今陛下来了石门府以后还是想要赌一回。
在他看到陛下如今惊怒表情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