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房门,路不平叫上了还在打量周围环境的朱权,带他们,一一看过了上下两层的各个房间。
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在设计之时留下了不少余裕,加上二楼一个半开放的亭子,共计十二个房间。
分别是两间桌椅齐全的客厅,两间老式厨房,四间被褥崭新的卧房,和三间空荡荡的储物室。
因为路不平早先选了二楼靠东的一间卧室,现在可供选择的,还有二楼靠西一间,和一楼右侧两间。
“两位大哥,小弟生性蠢笨,只怕在修行功课上会落后很多,早晚进出上楼下楼,只怕多有打搅,不如我选楼下边上那间吧。”
朱权看完之后,发现楼上两间卧房。无论是空间还是陈设,都比楼下好上许多,甚至还自带一个可供打坐休息的隔间。
于是很主动的开口,选择了一楼右侧最边上的那间,同时也是离酒窖最远的一间。
两人看出了他拘束的心思,路不平一言不发,李大狗只好开口道:
“既然这样,一楼剩下的那间也留给你吧,正好睡觉和练功可以分开。”
朱权看了一眼旁边的路不平,见他没有反对,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李大狗自然选择了二楼西边的卧房。
此时路不平开口道:“既然都选好了,就把换洗衣物放到卧房,尽早去学宫拜会几位师叔。”
两人点了点头,见朱权下楼之后,李大狗推开了位于西侧的房门,将肩上的包裹放在卧室床榻旁边的一张灯挂椅上。
又拉开了前面桌案的抽屉,将怀里的一些物件掏了出来,摆在里面。
有一直随身携带的几封信件,两块颜色样式都不相同的残缺玉佩,和昨天傍晚朱权交给他的那个钱袋,以及得之黄鼠狼的玉胚。
关上抽屉之前,李大狗犹豫了一下,又把那两块残缺玉佩取了出来,郑重塞入了怀里。
正了正衣襟,转身出门之前,右手很自然的按在了腰间破伤风的剑柄之上。
脚步微微停顿,低头将横刀摘下,放在桌上,依旧挎着长剑,下楼而去。
路不平和朱权早在下面等候,李大狗目光示意自己腰间。
路不平微一摇头道:“修行之人,法宝器具都藏于身,平日与人相见,也不可能临时摘除,虽然现在是去拜会师长,但和昨日一样,你为江湖之人,身上配剑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没谁会挑剔这些。”
李大狗点头跟在了他们身后,三人出了院门,沿着一条槐柳树荫下的幽静小路,往学宫方向而去。
路途不过三里远近,路过其他屋舍之时,偶尔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或用襄国官话,或用中洲雅言,颇为热情的与路不平打声招呼。
路不平礼貌回应间,早见前方七座高楼涌现,广场之上,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聚拢成群,一眼望去,足有两三百人,且大多聚集在公共讲堂之前。
路不平回头对两人道:“想必今天有哪位师长讲座,不知道是不是免费,待会儿我们从学宫出来之后,也一起去看看。”
李大狗看了一眼旁边跃跃欲试的朱权,无奈道:“免费也没用,我们听不懂他们讲些什么。”
路不平微笑:“你们可以和我去感受一下气氛,凑个热闹也好……”
“哈哈……原来是路师弟和两位新入门的朋友,真是巧了,今天是赤阳峰的柳师叔,为我等根基不牢的后学弟子,讲解传音符中程距离的定位,和相关的保密技巧,其中还涉及到远程传音符的绘制,以及多种个人特点的隐藏标记,路师弟知一通十,天赋异禀,如此不费之惠事,可千万不要错过,不如与我把臂同往,课后也能互相印证。”
正说话间,左前方一位衣饰华美锦衣青年,回头看来,显是认出了路不平的嗓音。
一张仪表方正的脸孔,未语先笑,用的竟是标准的襄国官话,显得中气十足。
李大狗寻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穿着打扮很是骚包,头戴一顶山海黄金冠,身穿一件朱红广袖袍,腰束一条金丝夔纹碧玉带,左佩香囊,右挂环玉,腰下正前的云纹蔽膝之上,用各色彩线绣着团龙、山、火。
身后还跟有一位身穿青衣,面容清秀,体型略显单薄的年轻男子。
说话间,华衣男子已经迈着方步,拱手走了过来,看他体态衣着,端的是衣冠赫奕,贵气逼人。
“段师兄抬爱,在下刚入山门不过年余,尚在识字通经,练气洗身之时,此刻正该带着两位师弟,去拜会几位师叔叔伯,万不敢好高骛远,耽搁正事。”
路不平双手回礼,言辞客气之余,谢绝的意思却分外明显。
“练气洗身乃修行根基,经文典藏是前人智慧,路师弟不愧是身具大才之人,根基深厚方能一飞冲天,杨师弟,你我还得向路师弟多加学习啊。”
段师兄面不改色,继续奉承之余,还对身后的青衣男子打个哈哈。
后者目光真诚的点了点头,好似对这些奉承的废话十分认同。
“师兄谬赞,时间已然不早,我需去几位师长那里拜会,就不耽搁两位聆听大道。”
路不平见许多人,目光已经看了过来,遂想早点摆脱。
“好说、好说,早就听得几位师长言说,师弟在道典经义上一点即透,浑然好似自小研读,实在愧杀在下……”
段师兄客套之后,见路不平转身要走,立刻转头对朱权和李大狗两人,拱手又道:
“鸾凤不与雀鸟同飞,两位能同路师弟同行,想必也是钟灵毓秀之人,正好前些日子捕获了两条金线细鳞鱼,不如今晚由在下做东,叫上诸位来自襄国的同门,宴请三位到云鹤楼洗尘品脍,也好互相认识一二。”
“近来晚课多有懈怠,正需抓紧补上,不敢打扰众位师兄清修,在下先告辞了……”
不等李大狗和朱权回答,路不平微一拱手,率先迈步往前方学宫走去。
“两位师兄有礼,初来乍到不敢有劳,再见……”
李大狗抱拳跟上,还顺便拉扯了一下想要回礼的朱权。
“哈哈,倒是段某唐突了,来日方长,下次必然选个好日子,再请三位一饮雾浓甘醇。”
段姓青年毫不作恼,礼数周到的目送三人离去。
就连他身后的青衣男子,也是一脸笑意显得耐心十足。
等到三人走的远了,他有些惋惜的摇头叹息道:
“前些日子这位路师弟,每日一早就往外务楼跑,我还以为他转性子了,如今看来还是一贯的拒人千里啊…”
“段兄何必叹息?这不正好说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如此性格虽然看似冷漠,然而只要入了他眼,便是实打实的君子之交。”
青衣男子觉得他有些急躁了。
“岐弟所言,我岂不知,奈何,就怕时间不等人啊…以往几位得鹿蜀钟意的师长,都在洗身脱凡之后,跨境如破竹,实在让同辈之人,望尘莫及,若不能在微末之时相交,往后见面,只怕就要喊上一句师叔了……”
段规扼腕,同为阳山门人,如此曲意奉承,绝非是他自贬己身,需知入门十二年来,除了那岚苛赵盘,他就是这一批弟子之中,最为拔尖之人。
奈何,鹿蜀慧眼如炬从未出错,几位老祖的叮嘱更不敢忘,何况,他羡慕之余,也着实生出结交之意。
哪怕明知背后有不少人,在议论他热脸贴冷屁股,也从未放弃。
杨岐闻言稍加思虑的道:“段兄行事虽略显刻意,却都处于悉心,加之行事坦荡,不作背人之行,纵容有些搅扰,也不至于引人反感。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段兄一片赤诚,实令我钦佩不已,我观那身穿绿袍之人面有意动之色,不如从他处着手,或有意外之喜。”
“哦……岐弟此言当真?”
段琮拍手大喜,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路不平身上,倒没发现朱权有什么意动之色。
杨岐望了一眼身处最后的朱权,很有把握的道:
“我观他行止拘束,步步落于人后,目光掠过诸位同门之时,眼神躲闪偏偏又带喜色,正是内心戚戚,又因跟随路不平,禁不住生出亦有荣焉之感。
料想他必定出身低微,段兄乃皇室贵胄,若能折节交好,他必深感荣幸。”
“此乃阳山仙门,皇室贵胄之类的话,岐弟莫要再提,须知前朝郭氏,还有上人在世,而我先祖身殒之后,段氏众人开元化府之数,只余二位,处境可谓堪忧……”
杨岐默然。
前方的李大狗,见高大宏伟的学宫已是不远,有些好奇的问道:
“刚才那献殷勤的小子是谁?一身骚包打扮,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欠你钱吗?”
路不平没有回头,尽量克制不去嘲讽他道:
“我一个领低保的入门弟子,谁能欠我钱来?他一口流利标准的襄国官话,说起客套话来,行止有度,仪态从容,加之姓段,你还猜不到他的身份?”
“嘿,段是国姓啊,那家伙不会是个亲王吧?我在山下看书的时候,有看到襄国尚红,军旗、冕服、龙袍都是红色,不曾想他入了山门居然还如此高调。”
李大狗讪讪一笑,回头遥望身后,发现他俩居然还在目送自己三人,不禁有些讶然。
“猜的不错,据说世俗王朝的兴安帝,就是他的胞兄,不过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他少来打扰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