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得,辰兮心中闪过发现十二龙坛坛主的那处废墟,土石中那处不自然的人形,现在她明白了,是有人踩着另一个人逃出生天,这逃出生天之人多半便是邵博了。他逃出之后,并未立时与张铮汇合,而是去投靠了对方,这其中必有隐情,说不定他们早有勾结,邵博便是那里应外合之人。
而谢三斧的尸身也没有找到,若他还活着,如何也不来与张铮汇合,难道也做了投敌叛变之事?但若是那样,如今统领十二龙坛残部之人,怎得不是谢三斧,而是邵博?
辰兮深知眼前情形不是细问之时,再拖得一刻,连鼎生随时有可能警觉反悔,当下撇清思绪,轻扶刘春依的手臂,笑道:“热闹也看完了,春依,咱们回吧!惹下这等麻烦,看你师父怎么收拾你!”又向张铮使个眼色,示意不可冲动。
便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私有一队人马自远而至。一人奔将进来,一眼看见刘春依,喜道:“大师兄,你在这里便好了!”
刘春依吃了一惊:“小麻子,你怎么来了?”
那人道:“师父思前想后,担心你安危,特命我们前来接应,这几位是?”环顾连鼎生等人,目光警觉。
刘春依生怕辰兮露了馅,忙道:“这几位是天龙门的朋友,在此间偶遇,闲话已毕,我们正准备回水仙门,走吧!”眼风扫过辰兮,又对小麻子眨了眨眼。
小麻子深谙刘春依此来的任务,见势蹊跷,十分乖觉,立刻道:“好,好,咱们走!四师弟、五师弟他们,可都在外头等着呢!”
这话显然是说给连鼎生听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连鼎生犹豫片刻,侧身让开一步,紧紧盯着辰兮:“好,今日暂且不叨扰前辈了,改日连某定当登门拜访,到时还望前辈不要拒人千里。”
辰兮笑道:“好说好说,咱们一见如故,改日定当再聚。”携了张铮手臂走出殿外,四人翻身上马,与水仙门众人扬鞭而去。
连鼎生目送他们远去,低声唤道:“顾离。”身后一人越众上前,连鼎生道:“去回报盟主,天龙门旧部已经出现,现与水仙门合在一处。”
顾离道:“那人…不是血祭菩萨?”
连鼎生冷笑道:“如果是,刚才进来的水仙门弟子,怎会不先向师娘行礼?如此也好,咱们且不打草惊蛇,看盟主有何吩咐。”
水仙门一行人策马奔出许久,不见有人追来。辰兮驭马靠近张铮,低声问道:“铮大哥,康铎那边......”
如今十二龙坛余部已被邵博全盘掌控,康铎此去十二龙坛传信,岂非是羊入虎口。
张铮一直脸色铁青,显然也早已想到此层,只是有水仙门在侧,一时不敢声张。辰兮心知他顾虑,只是此刻他们手边已无人可用,每拖得一刻,康铎和前去报信的风筝便多一分危险。
刘春依见二人神色有异,驭马靠过来:“何事惊慌?”
辰兮不等张铮下决心,便替他做了主,将事情简单说了。
刘春依当即自告奋勇:“二位不宜再涉险地,就让水仙门弟子去通报消息吧!”当下叫过小麻子,吩咐他带人悄悄寻去十二龙坛的驻处打探。
张铮嘱咐道:“风筝的行踪不易追寻,几位去到之后,见无事闹起来便罢了,不要声张寻找。遇见康铎,也不要多说,只说张铮命他速归原本之地。”他终是多了个心眼,没说出风筝盘踞在竹林之事。
辰兮听他话中隐藏,当即明了他心思,也不多说。
一行人一路来到水仙门,下马入内后,刘春依实在忍不住了:“这位大姐,你…你怎么会有我师娘的神女令?你怎会对我师娘的事如此了解?”
辰兮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小兄弟,有些事你就不必问啦!”
神女峰上,曾有一个人迎着她发亮的眼睛,向她娓娓讲述巫山派中的奇人异事,又自怀中取出神女令与她赏玩。见她很是喜欢,便索性送给了她。
此时此刻,辰兮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楚南风在送给她这枚令牌的时候,虽然笑着说它在巫山之外是全无用处的,但说到底,是否在为她行走江湖,多置一道护身符?
一念闪过,旋即心中苦笑:“怎么会呢,他若有此心为我筹谋,就断不会又和师姐...算了,总之阴差阳错,神女令如今竟也救了我这假的楚幽兰一命。”
刘春依引着二人穿过回廊,来到内室中一间卧房,齐麟便躺在床上,面如金纸,一望便知受了极重的内伤。榻前侧坐着一位年轻姑娘,神色忧愁,此时见刘春依进来,抬眼唤了一声“师兄”,复又扭头去看齐麟,并不理会旁人。
刘春依目光变得柔和,低声介绍:“这位是师父的千金,我的小师妹齐姝。唉,师父今晨还恢复了些精神,如今看来却又不大好,师妹忧心师父,二位莫怪她失礼。”
辰兮见齐麟闭目躺着,样子极是虚弱,皱眉道:“齐掌门是怎么受伤的?”
刘春依招招手,低声道:“二位请随我出来,这件事就是敝派要与二位合计之处。”
二人随刘春依出到外间,另有三人相候,正是一同策马归来的齐麟座下三弟子严春寒、四弟子王春蓬和五弟子徐春茂。
一番介绍过后,辰兮心中纳罕:“那个叫‘小麻子’的小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比他们小上许多,却居然是他们的二师兄?…不知他的名字是‘春’什么?”
刘春依将当日在天龙门大殿上,齐麟如何被方沈岳欺凌,又如何被扣上暗害连云剑客的罪名,被虬髯大汉追杀等事口沫横飞地讲述一番。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师门受辱,却无能为力,心中郁愤可想而知。直到方沈岳当众揭穿齐麟的“阴谋”,引得众人鄙夷,他们作为弟子也只有忍辱含怒,抬起受伤的同门急追师父而去。
刘春依又悲又愤:“那日师父从天龙门中出来不久,就被那大汉追上,当时我们几个还未赶到,师父近旁没有得力的弟子保护,被打成重伤。幸亏我们到得及时,没让那贼子下了杀手,否则……”话到此处咬牙切齿,神情又着实后怕。
张铮听罢,皱眉道:“方沈岳?他何时成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严春寒冷笑道:“哼,不仅厉害,排场也大得很!左边俊俏公子,右边绝色美人,左右护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魔教教主呢!”
辰兮心里一动,问道:“什么左右护法?”
严春寒嫌恶地将那二人形容一番,辰兮心中登时雪亮,一个是左钰,另一个竟然是姬苏瑶!心下顿感不妙:“师姐想干什么?她为何与方府纠缠一处,天龙门的事与她有否关联?”
刘春依不耐细究这些随从,恨道:“凭他们是谁,都是一丘之貉!那日天龙门被炸毁,只有方家人完好无损地逃了出来,师父当时就怀疑,这里头不对劲!果不其然,天龙门才成废墟,方沈岳就登高一呼,成立什么‘诛魔同盟’,一口咬定是赤炎魔君涂毒武林,先将乌家庄屠尽了,又来谋害天龙门。他此番要联合武林各门派,定要将这魔头除去!”
辰兮暗暗心惊,问道:“他何以一口咬定是赤炎魔君所为,有何证据?”
王春蓬道:“铁证如山!当初乌家庄灭门之时,曾有人亲眼看见赤炎魔君潜入乌家庄,后来在众多尸体上也都见到了赤炼玄冥掌的伤痕!”
辰兮一凛,心念飞转:“不对,当日在桃花园外,斩杀诸门派的是江前辈,尸体上应该留下冰魄游龙的伤痕,这与爹爹的赤炼玄冥掌一寒一热,截然相反,断不可能混淆!为何尸体上的伤痕会变成赤练玄冥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