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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赖大来了。

贾琏便与他商量。

赖大说:“这芹大爷本来闹的不像了。奴才今儿到庵里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里喝酒呢。帖儿上的话是一定有的。”

贾琏道:“芹儿你听,赖大还赖你不成。”

贾芹此时红涨了脸,一句也不敢言语。

还是贾琏拉着赖大,央他:

“赖大爷,就护庇护庇罢,只说是芹哥儿在家里找来的。明日你求老爷也不用问那些女孩子了,竟是叫了媒人来,领了去一卖完事。果然娘娘再要的时候儿咱们再买。”

赖大想来,闹也无益,且名声不好,就应了。

贾琏叫贾芹:“跟了赖大爷去罢,听着他教你。你就跟着他。”说罢,贾芹又磕了一个头,跟着赖大出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儿,又给赖大磕头。

赖大说:“我的小爷,你太闹的不像了。不知得罪了谁,闹出这个乱儿。”

贾琏接了此事,却觉得轻不得也重不得,又想了个法子,去请王夫人示下。

如此,事情便是办的不合贾政的心意,贾琏自个儿也不至于甚担干系。

王夫人并不晓事,于人心险恶知晓也有限,便叫将这些人发还回原处去。

贾琏领命去了,照样吩咐了赖大。

可这些都是顶顶好的姑娘,这一发还,主子们那里还记得她们?便是有下人做些手脚,发卖到脏地方也未可知!

谁料想,恰逢京里买人,却是买来送往江南的,说是圣上要在江南也建造纺织厂,要先训练出一批熟手来,再送到江南去。

那偷摸卖人的也心虚,想着这些姑娘接过娘娘的驾,原来又是侍奉佛祖、三清的,真卖到脏地方去,银子固然多了,也怕报应。

正巧遇上纺织厂买人,这可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又是干净地方,又是去往江南原籍,他还有笔银子拿。

这些姑娘原知自己要被卖,正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落个不堪的下场。

得知自己被卖到了纺织厂,将来还要送往江南,虽不如大观园里的好日子,总比去了脏地方强。

女孩子们不免相拥而泣。

其中有一个叫芳官的,原是给元春唱戏的小戏子,有一颗真心,一股韧劲,只觉纺织厂是救了自己一命,发狠的干活儿学技艺。

后来被送往江南,她因为技艺出众,当时就当上了小组长,后来逐渐升成了车间主管,还赎身嫁了个好人家。

也算是阴差阳错,得了个好下场。

且说大观园里虽查抄了一次,也仍旧有三分余韵在。

怡红院里的海棠本来萎了几棵,也没人去浇灌他。谁承想,那日宝玉走去,瞧见枝头上好像有了骨朵儿似的。

说出去,人都不信,没有理他。

谁承想,这日 便开了极好的海棠花,众人诧异,都争着去看。

连贾母和王夫人都起了兴致,要来瞧这花儿。

李纨忙叫人收拾枯枝败叶,忙乱好一阵子。

如今这园里,也就宝玉、湘云、惜春、李纨四个,又有邢夫人家来的女孩儿,叫邢岫烟的,也一并来了。

凤姐儿因有了身孕,胎坐的不稳,因此没来。

大家说笑了一回,讲这花开得古怪。

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

王夫人道:“老太太见的多,说得是。也不为奇。”

邢夫人道:“我听见这花已经萎了一年,怎么这回不应时候儿开了,必有个原故。”

李纨笑道:“老太太与太太说得都是。据我的糊涂想头,必是宝玉有喜事来了,此花先来报信。”

惜春虽不言语,心内想:

“此花必非好兆。大凡顺者昌,逆者亡。草木知运,不时而发,必是妖孽。”只不好说出来。

正说着,贾赦、贾政、贾环、贾兰都进来看花。

贾赦便说:“据我的主意,把他砍去,必是花妖作怪。”

贾政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用砍他,随他去就是了。”

贾母听见,便说:

“谁在这里混说!人家有喜事好处,什么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们享去;若是不好,我一个人当去。你们不许混说。”

贾政听了,不敢言语,讪讪的同贾赦等走了出来。

那贾母高兴,叫人传话到厨房里,快快预备酒席,大家赏花。

贾母道:“宝玉、环儿、兰儿各人做一首诗志喜。”

又对着李纨道:“你们都陪我喝酒。”

一时摆上酒菜,一面喝着,彼此都要讨老太太的欢喜,大家说些兴头话。

作诗后,贾母还坐了半天,然后才扶了珍珠回去。、众人也各自散了。

且说那日宝玉本来穿着一裹圆的皮袄在家歇息,因见花开,只管出来看,心中无数悲喜离合,都弄到这株花上去了。

忽然听说贾母要来,便去换了一件狐腋箭袖,罩一件元狐腿外褂,出来迎接贾母。

匆匆穿换,未将通灵宝玉挂上。

及至后来贾母去了,仍旧换衣。

袭人见宝玉脖子上没有挂着,便问:“那块玉呢?”

宝玉道:“才刚忙乱换衣,摘下来放在炕桌上,我没有带。”

袭人回看桌上并没有玉,便向各处找寻,踪影全无,吓得袭人满身冷汗。

宝玉道:“不用着急,少不得在屋里。问他们就知道了。”

袭人当作麝月等藏起吓他顽,便向麝月等笑着说道:

“小蹄子们,玩闹也有个样儿。你们把这件东西藏在那里了?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家活不成了。”

麝月等都正色道:

“这是那里的话!玩笑是玩笑,这个事非同儿戏,你可别混说。你自己想想罢,到底搁在那里了,别这会子又混赖人了。”

袭人见他这般光景,不像是顽话,便着急道:“皇天菩萨小祖宗,到底你摆在那里去了?”

宝玉道:“我记得明明放在炕桌上,你们到底找啊。”

袭人、麝月、秋纹等也不敢叫人知道,大家偷偷儿的各处搜寻。

闹了大半天,毫无影响,甚至翻箱倒笼,实在没处去找,便疑到方才这些人进来,不知谁捡了去了。

袭人说道:

“进来的谁不知道这玉是性命似的东西呢,谁敢捡了去呢。你们好歹先别声张,快到各处问去。”

“若有姐妹们捡着吓我们顽呢,你们给他磕头要了回来;若是小丫头偷了去,问出来也不回上头,不论把什么送给他换了出来,都使得的。”

“这可不是小事,真要丢了这个,比丢了宝二爷的还利害呢。”

麝月等依言分头各处追问,人人不晓,个个惊疑。麝月等回来,俱目瞪口呆,面面相窥。

宝玉也吓怔了。袭人急的只是干哭。找是没处找,回又不敢回,怡红院里的人吓得个个像木雕泥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