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的一番话,让沈擎宇有些意外。
和萧良对视一眼,两人皆是若有所思。
看样子,景岩松还并不知道景氏宗族勾结月岚门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沈擎宇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两人带着亲信,跟随景岩松走到景氏宗族正堂。
在管家的召集下,景氏宗族所有的主要成员,全部齐聚一堂。
望着一脸灰败之色的景岩松,几乎所有景氏宗族成员都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还缺人吗?”
沉默了一会儿,景岩松回头询问管家。
管家看了一圈,低声道:“大老爷还没来。”
他口中的大老爷,也就是景氏宗族当代的老大,是景熙的生父。
在景氏宗族的地位,仅次于还身为家主的景岩松。
景岩松夫妇生有六子两女,可谓是真正的人丁兴旺。
到了景熙这一代,光是兄弟姐妹就有二十多个。
这在帝都的八大宗族中极为罕见,与人丁稀薄的萧氏宗族,形成了鲜明对比。
景岩松老脸涨红,怒喝道:“老二老三,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一旁五子中,站在最前面的两个闻言,微微舒了口气。
老爷子这般盛怒,看样子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两人恭敬的应了一声,各自领命而去。
“沈军主,诸位请坐吧。”
景岩松拱了拱手,让人给沈擎宇等人看座。
沈擎宇也不客气,和萧良坐下来,静静望着事态发展。
两人也不着急,反正已经是证据确凿,连景熙都在他们手中。
今天,景氏宗族无论如何,也要给出一个公道。
没一会儿,景氏宗族大老爷景荣鹤被两个带了过来。
当看到沈擎宇,景荣鹤脸色霎时变了变。
“爹,你快救我……”
景熙一见到亲生父亲,连忙哭喊起来。
景荣鹤心中一片惨淡,表面仍然装作疑惑。
“父亲,今日为何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跪下!”
景岩松绷紧面容。
景荣鹤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景岩松面前。
“父亲,到底怎么了。”
景岩松神色丝毫没有缓和,寒声道:“不是跪我,是跪你身后的沈军主,和他手下的兵。”
“什么?”
景荣鹤听完瞠目结舌,皱眉道:“父亲,这是为什么!孩儿到底做了什么,竟要我堂堂景氏宗族的继承人,对这些兵下跪?”
“你个孽畜!我让你跪你就跪,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不清楚?”景岩松怒吼一声,扬起拐杖,狠狠砸在景荣鹤头上。
景荣鹤愣在原地,感受着额头上有温热的鲜血流淌,一时间满脸不敢置信。
一直以来,老爷子都是将他当做继承人一样培养。
只等景岩松退下来的那天,他便可以顺利继任家主之位。
所以,寻常大多数时候,景岩松都会照顾他作为准家主的面子。
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又让他下跪,又当众打他的脸。
景荣鹤也怒了,“父亲要是不说明原由,请恕孩儿难以从命。”
“好,好……”
景岩松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你可知道月岚门是怎么回事?”
当听到月岚门三个字,景荣鹤如遭雷击,彻底傻在了原地。
“我再问你,前几日,宗族内失踪的那些高手,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那些死去的军人,又是被谁所害,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当着沈军主的面,也当着数百军中英灵的面!”
景荣鹤肩膀彻底垮了下来,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
“景熙都说了?”
听到这五个字,景岩松痛苦的闭上眼睛。
哪怕到了此刻,他心中仍旧带着一丝侥幸。
期盼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培养了这么多年的继承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他这位帝都宗族霸主,有股想要当场饮恨的冲动。
“你承认,那些军人和百姓,都是因你而死了?”
“父亲,你听我解释。”
景荣鹤眼珠一转,起身急声道:“当时月岚门的人找到我,以熙儿的性命威胁,让我告诉宗族内的高手,将那些军人引入古河道中。
我当时一再叮嘱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景氏宗族武者,不准出手杀任何影子小队的成员。
爹,我这也是为了景氏宗族的传承啊,您最看好的下一任家主是我,我又只有熙儿唯一一个儿子。
未来的景氏宗族,注定会落在他肩上,熙儿不能死啊。”
“好一个不能死。”
景岩松冰冷笑道:“你的儿子不能死,那死去的那些人,又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和妻子?难道他们就该死!”
“父亲,您不能这么说,我都是为了宗族延续……”
“闭嘴!”
景岩松一拐杖将他打翻在地,一字一顿道:“景氏孽障景荣鹤私通宗门逆贼,上愧国恩,下愧苍生。
为了自己的血脉嫡子,弃家国大义于不顾,舍他人生死于度外。
按照景氏族规,当领死谢罪!”
景荣鹤听罢,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呆呆跌坐在地上。
“不……不,爸,您不能杀我,我甘愿受罚,什么惩罚我都愿意!”
说话间,他转头跪向沈擎宇,不住的砰砰磕头。
“沈军主,求求您,看在我景氏宗族为家国效力多年的份上,饶我父子一命。
我保证,今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沈擎宇面色冷峻,看也不看如同狗一样的景荣鹤,抬眼望向景岩松。
“老二老三!卸了他的景氏身份牌,杀!”景岩松沉声下令。
后方,得到命令的景氏二爷和三爷走上前,双双怜悯的望着景荣鹤。
“大哥,领死吧。”
“为了你一己私欲,害得整个宗族万劫不复,你不死,以后我们如何出去抬头见人?”
兄弟二人说着,缓缓来到景荣鹤背后。
“景荣坤,景荣光,你们两个畜生!”
景荣鹤怒骂一声,爬起身,便要飞身远遁。
然而不等他越过景岩松,景岩松那苍老的拐杖,已经狠狠敲在他头颅之上。
一瞬间,景荣鹤的脑袋,犹如爆裂的西瓜炸开。
尸体摇晃两下,摔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萧良和沈擎宇皆是有些震惊。
不光震惊于景岩松的狠辣,即便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杀手也毫不留情。
也震惊于,景岩松刚才瞬间爆发出来的气息。
那股气息,绝非普通的先天高手能够媲美。
第一宗族的底蕴,果然与众不同。
“爹……”
景熙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他跪在地上,拼命对景岩松磕头,磕的头破血流。
“爷爷!求求您别杀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景岩松苍老的面庞抽动了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拐棍,准备再杀一人。
“老爷子。”
沈擎宇忽然出声,制止了他。
景岩松转头望向沈擎宇,平静道:“沈军主莫急,等处置完了这两个孽障,老夫再来领罚。”
“要我说,算了。”
沈擎宇起身,笑呵呵道:“来的路上,我也审过这小子了,要说影子小队覆灭与他没有关系,那也说不过去。
可要说有关系,他也只是色欲熏心,被人利用而已。
战域真正希望看到的是,以后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
同时,杜绝如月岚门那样,隐藏在暗中狼子野心的宗门再渗透进入帝都。
所以今日,就杀到这里吧。”
景岩松苍老的脸抽动两下,放下拐棍,对沈擎宇深深行了一礼。
“老夫愧对景氏祖先,也愧对那些无辜死难的军人,若不做些什么,只怕来日见了祖宗羞愧无言。”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擎宇笑眯眯说了句,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追究下去。
景岩松张了张嘴,低头望向景熙,淡淡道:“你起来吧,沈军主既然开了口,我便不会杀你。
不过这次千秋大会,你代表景氏宗族去参加,至于会不会死在外面,看你自己的造化。”
刚松了口气的景熙闻言,浑身又筛糠似乎的颤抖起来。
对于绝大多数宗族子弟来说,去参加所谓的千秋大会,基本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原本景氏宗族按照往常的惯例,应该派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去参加。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景熙这个未来的继承人。
景岩松此举,就是让景熙从立即执行变成了死缓。
基本上,结果没多大区别。
望着面如死灰的景熙,沈擎宇也不禁暗暗感慨。
他给台阶归给台阶,万万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比他还刚。
“既然此事老爷子并不知情,只是景荣鹤一人所为,那我便如实禀报上面。
日后,还望老爷子能勤加管教宗族中人,如有下次,来的只怕就不是沈某了。”
景岩松眼眶微微泛红,再度躬身行礼。
“收队!”
沈擎宇大手一挥,朝景氏宗族内堂外部走去。
走出景氏宗族,萧良心中,还有几分唏嘘。
景荣鹤这个勾结月岚门的罪魁祸首死了,可他却并无半分高兴。
相反的,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就算报了仇,又如何?
死去的人,总归永远也回不来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沈擎宇一出门,便笑着将他拉到一旁。
“我猜你肯定在想,就这样翻页,未免太便宜了景氏宗族。”
“算是吧,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萧良摇头道。
“当然没完。”
沈擎宇轻叹一声,“可是你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说话间,他轻轻拍了拍萧良肩膀。
“走上这条路,免不了生离死别,好好活着,就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