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九华市图书馆二层人文社科阅览区,迷宫边界。
霍靖和陈昭一人一怪谈一同来到了这里。
也不知道是陈昭倒霉还是霍靖倒霉,在图书馆的规则中,只要留下的时间超过三小时,就有触发规则、进入知识迷宫的可能,然而一人一怪谈在阅览区里足足看了八九个小时,才终于触发了规则。
相比于陈韶来说,哥哥是真正的怪谈,它对污染的抗性要强得多,并没有被这种程度的方向错乱感迷惑,直接就走到了迷宫的边界。
它跨过那道无形的分界线,走进木质书架群中,表情微微一僵,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大滩鲜血,以及鲜血旁边的那具男性尸体。
霍靖当然也看到了这个场景,他立刻就感觉到周围温度的下降,不假思索地说:“应该不是陈韶的血,这个出血量普通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而且即使是作为口粮,那具成年男性尸体怎么看也比小孩子分量大得多。
哥哥没有说话,那些鲜血却突然蠕动起来,它们流淌到男尸的周围,就像无数观众曾经看到过得那样,将这具尸体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周围的寒气更重了些。
霍靖看向749,对方原本维持良好的拟人形态已经变成了一副湿溻溻的溺尸模样,代表着【割腕】具象的手腕伤痕也滴滴答答地淌着血。
他马上喝了一口蜂蜜柚子茶。
749就好像知道陈韶的行进路线一样,顺着陈韶的轨迹拐进了那个死了三个人的地方。
唯一活下来的游客正在三具残缺的尸首中间浅眠。
“你有看到我弟弟吗?”哥哥问,“他穿着蓝色的衣服,矮矮的,很可爱。”
游客立刻想到了之前那个说或许有出去机会的男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是……见过。”他老老实实回答,“老徐和老王想……被他干掉了,然后他告诉我过几天就能出去。”
霍靖正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从其中一具最为残破的尸体的情况来看,必定是发生了档案中记载的人相食的情况。而另外两具尸体,表情狰狞,四肢不正常地扭曲,七窍流血,显然是遭遇了某种怪谈的袭击。
和刚刚被749吞噬的那具男尸一样。
听到游客的话,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个人,是被那个小孩子杀的?
有关于陈韶的资料迅速在霍靖脑子里过了一遍。
没有身份、来历不明的小孩,第一次出现是怪谈749带他来办理身份证明,曾经主动救助过幸福小区一部分受害群众、帮助过希望医院的医护人员、还当着他的面救过一个受害者,是梁容亲自认证的人类。
除了探索欲和好奇心实在太重、智商很高,其他方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三观正常的小孩子而已。
怎么可能?
但是同时他也想到了平时未曾注意到的那些疑点。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控制欲强大的749会愿意让他一个人出门,本身就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体现。只可惜他们被陈韶过于优秀的经历蒙蔽了,没能想到这一茬。
但是749之前的目标明明都是普通人类……
所以他跟着一个怪谈来另一个怪谈的领域里去救它的怪谈弟弟?
这什么冷笑话?
不过作为市务局能被派遣看守知识迷宫出入口的优秀特派员,霍靖还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理——
对方或许不是人类,但是确实会帮人类;亲人类的怪谈从很大层面上来说用处比人类本身更大,那这样做至少不会是吃力不讨好。
******
夜晚八点十九分的时候,陈韶终于遇到了一个存在理智的活人。
那是个约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一丝不苟地绑在脑后,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还在运作的机械表,右手则是一只银色的细镯子。
她明显经历了不少意外,米白色的毛衣和黑色涤纶长裤上都沾染了血污,左臂上明显有一道刀痕,在附近的布料上留下厚重的血渍。
但是值得重视的并非这些污渍,而是衣服的类别——
当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大街上基本都是短衣短裤短裙,穿毛衣的不是进来的季节不对,就是进来的地方距离九华市很远。
看书的人听到陈韶走近,立刻把手上的书合上放好,而后回头看过来、摆出了防备的姿势。等她看到陈韶遍布全身的血渍时,神色就更戒备了,全然没有普通人看到小孩子时或放松或轻视的反应。。
“你好。”陈韶站在距离她两个书架的距离,并不靠近,“请问你的下一次考试时间在什么时候?”
对方略微迟疑一下,估量了一下体型和距离,才微微点头回答:“在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韶舒了一口气。
“我想尽快见到管理员……阿姨,你不想快点出去吗?”
对方却是怔愣一瞬间,眉头也紧紧蹙起:“出去?去哪儿?这个地方没有出口的。”
她不是从外面来的?
陈韶说:“有人告诉我,通过三次考试就可以离开这里,所以我才到处找管理员……你不知道吗?”
女人扶着书架的手微微一动,上半身不自觉地前倾。
“我不知道……我应该已经通过五次考试了,但我还在这里。”
她问:“外面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你一直在这里?”陈韶心中一沉。
女人回答:“对,我一直都在,从有记忆开始……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陈韶的眼神在女人的衣着上扫了一遍,他想到女人刚刚那句“在下一次醒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你的记忆有多久?”
女人想了一阵子,才回道:“大概是睡了五十多次?我不太清楚。”
陈韶看向女人的手表。
“你知道你左手手腕上戴的是什么吗?”
女人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装饰品?”
“那你几岁?”
“岁?那是什么?”
陈韶沉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