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陈韶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票。
原来门票有限是这个意思。
有脸的人像属于袁姿琴的规则,在第一天的展厅内,也确实没有直接对参观者下手的。
或许张逸晨只是丢了一张嘴,而不是丢了整个人,也和门票有关。
但是为什么呢?袁姿琴想增加自己的画作数量,给【提灯女】献祭,都把人全弄到绎思园里了,难道还专门给来得早的人一条生路?
思考间,外面的骚乱已经平息了,逃的逃,死的死,剩下那些有第一天门票的人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喘着粗气勉强休息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一起说了几句话,准备抱团取暖。紧接着就四处看看,似乎是想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躲藏。
陈韶倒是不怕他们来书房,书房的门都坏了,一看就不是一个能躲的地方。他弯腰在脚边的尸体身上摸了一阵子,找到了他的门票。
和陈韶门票不一样的是,新门票质地和现实里那些纸壳也没什么差别,平平无奇的一张蓝色卡片,花朵和美人面更是没有。
显而易见,二者确实有差别。
陈韶又摸了摸口袋,把门票拿出来,放进黑包最下面,然后继续去看那些信件。
比起前面的信件来说,这几张信的语气就慌乱了许多,笔迹也有些潦草,还有不少涂抹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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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琴她疯了!她说芸娘还在!就在夫人身边服侍,还说那里面是神仙日子,合该我们全家都去享福!我呵斥她一顿,她却只会笑,又说碧玺已经去了……
我命人去找,才知道昨天晚上碧玺就在河里淹死了,缺了只耳朵,哪里都找不见,最后在姿琴房里寻到的,她还偷了夫人寄身的盒子。若非她画的一手好画,我定要掐死这逆女!
你崇明叔又来找我,说夫人的画立在他家堂屋里,咨杰侄儿被害死了,姿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说是夫人想要眼睛,所以她带着芸娘给它指了路。她抱着一幅画,画上像芸娘又不是芸娘,比芸娘更美……
芸娘或许真的还活着,我不知道,她应该死了的,我亲手把她的头颅送给了夫人……但她确实还活着,比之前更美了……我想,我想我应该给她画一次像,这样才能把这种美永远地保存下来……
不!不行!不能画像!夫人会来找我的!芸娘死了!死人不会复活!肯定是鬼!是鬼!咨鸣,园子里不安稳,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来找我!我只是为了袁家!袁家养了她三十多年!我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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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她知道!她知道芸娘是怎么死的!她会杀了所有人!她不是人是恶鬼!
芸娘回来了!她一定是回来了!她蛊惑了姿琴。
姿琴说……我们不喜欢她,肯定是因为她不够美,她要变成最美的人……和芸娘一样的人……
你表妹被姿琴带到小院里去了,把脸皮带回来给我。咨正侄儿说二伯丢了,他在画里……转头咨正的脸没了,人就泡在池子里,呵呵,就泡在池子里,特别白。夫人醒了,她提着灯笼……不是灯笼,灯笼不是灯笼,真好看。
咨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记得你的眉毛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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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一批祭神女都送给夫人了,芸娘的物件也都烧了个干净,你二妹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倒也是好事。明年香都的鉴赏会,你和大姐儿务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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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信件都没有寄出,全都收在书架最下面一个暗格里。
袁崇英的语气也从一开始的严厉到后来的疯狂,到最后又突然正常起来,让人实在是不得不怀疑写信的人到底是谁。
或许在1980年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而从袁崇英的所见所闻来看,袁家的一系列异变都是从袁姿琴发疯开始。从芸娘的画像,到碧玺的死,再到【提灯女】的苏醒。
这中间芸娘并没有真正地出现过一次,只存在于袁姿琴的话语和画作里。
新出现的怪谈不是芸娘不甘的怨气产生的,只是来自袁姿琴的执念。并且这个新怪谈还因为袁姿琴的幻想而和【提灯女】扯上了关系,那就怪不得他会在山水画里接触到提灯女了。
袁崇英对儿女的教导很有功利性,眼里看不见女儿的疯病,只看得到袁家的美名和他的利益脸面,动辄“严声呵斥”“逐出家门”“掐死逆女”,连袁姿琴喜欢猫都要从芸娘口中得知,足见袁姿琴的幼年是个什么样子。
父亲不当人,当家太太不管不顾,唯一温暖来自于亲生母亲,却又直面了芸娘惨遭分尸的现场……
不疯才怪。
即使袁姿琴现在是敌人,陈韶还是升起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把这一点不该有的情绪拍散——不论如何,她害死的不姓袁的无辜人也已经上百了。
他把目光移到了“袁姿琴抱着一幅像芸娘但比芸娘更美的画”和“袁姿琴要成为和芸娘一样漂亮的人”这两个关键信息上。
后者在张逸晨的冒死刺探下得到了印证,陈韶也倾向于需要袁姿琴将自己转变为维纳斯。而前者又给了他们一种新的可能。
所以,现在张逸晨手上那幅画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捧到袁姿琴面前告诉她这是她妈妈?
张逸晨现在觉得这幅画有点烫手。
是真的烫手。
它本来被张逸晨放在一个大小正好的布包里,抱在身前。从几十分钟之前开始,展览厅各个出口都不再出人的时候,这幅画就猛地开始发烫,瞬间就给张逸晨的手烫出来几个燎泡,逼得他不得不将其放到了地上。
本来他觉得这只是袁姿琴发疯的对象,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这幅画真的会变成他们需要的维纳斯了。
可重要的是,他不敢看——
要是真的是维纳斯也就算了,看完直接通关走人;要是假的,看完就凉凉,本来三个人的队伍瞬间减少一个有生力量,剩下一天半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