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陈韶查看工作人员尸体的时候就重新安静下来,绘画区外工作人员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里面还掺杂着几个褪了色的纸人;隔着这些“尸体”,能看到第一出口已经消失了,原先在的地方是一面墙壁,还挂着一幅杂乱无章的画。
画是由绿色蓝色两种线条交织而成的,弧度柔和,色调也浅淡,让陈韶不由看住了。
春日里的田野就是这种色彩。
陈韶还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会带着他们去附近的村镇踏青,绿油油的麦苗和高高的天空是组成田地的两种颜色。对于孩子们来说,哪怕是帮大人除草也是一种乐趣。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画面和惫懒情绪压下去,视线立刻转向陆静英。
在他神思恍惚的片刻,对方并没有做什么,而是依旧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他。
陈韶这才看到陆静英胸前别着一个名牌,上面显示着:
住院医师 陆静英
博然医院精神科
博然医院。
这个地方陈韶在知识迷宫那个叫赵嘉林的研究员那里见到过,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个疯狂科学家们汇集的研究所。赵嘉林的笔记中就提到了人与怪谈融合的实验。
怪不得。
袁姿琴可以说是人类转化为怪谈的范例了,在这群人眼里,想必是极佳的样本。
陆静英想必就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情报,所以才会来到九华市,试图获得《维纳斯》。她对袁姿琴的赞誉,也并非对其画工,而是对它本身的欣赏。
也怪不得她知道那么多关于袁姿琴的事情——虽然对他们说的只是最表面的那一部分。
幸好他一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陆静英的目光在画轴上一扫而过,最终放在陈韶脸上。
“小朋友真聪明!”她欢快地夸奖道,“袁老师漂亮吗?”
陈韶抓着画轴的手紧了紧:“我没看,我怕看了就出不来了。”
陆静英以一种闲聊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会看呢,毕竟,你的好奇心那么大,知道这里不对劲儿,还敢一个人过来。”
一个人?
陈韶的眸光闪了闪。
这么说,方芷柔和张逸晨已经平安离开了。
“我只是想了解得多一点,喜欢探险,又不是喜欢送死。”陈韶不满的说,“我又不傻。”
“真聪明!”她又夸了一遍,朝陈韶伸出手,“既然知道那幅画很危险,还是给我吧。我是专门处理这种事的,不会让它再出来了。”
不得不说,如果单看外表,陆静英很有亲和力,就像是会扎着马尾辫请你吃家里刚蒸好的包子的邻家姐姐。如果不是陈韶和市务局那边认识,又见过赵嘉林是个什么货色,说不定就会相信她了。
陈韶装作犹豫的样子看了她一小会儿,然后说:“我要看看你的证件,不然不能给你。”
陆静英还真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特事局特派员的证件来。
不过上面的名字不是陆静英。
注意到陈韶的视线落点,陆静英笑了笑:“嘘,要保密哦,就像特工一样,姐姐平时得用假名呢。”
信你才是傻子。
但陈韶还是把画交了出去。
要证件不过是给市务局一个交代而已,在他不想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想保住画太难了。更何况他也没有保住画的必要。
收好画,陆静英又笑道:“你这么喜欢探险,想不想加入我们呢?”
“你们还收童工的吗?”陈韶疑惑道,“我哥说成年人才能打工的。”
陆静英笑容不变:“是培养啦,免费教你到成年,成年了才会分配工作,工资很高的哦。而且,我们有员工福利。”
她指指胸牌:“有了这个,你冒险的时候就安全很多了,要不然我们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一起逃命了。”
陈韶装模作样地心动了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拒绝了:“等我成年了再说吧,陆……医生,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陆静英倒也没坚持,而是遵守诺言,让开了离开的道路。
走出绘画区,往两边看过去,能看到人物画展区里躺满了活人、死人和纸人,活人们都睡得酣甜,脸上红扑扑的,有几个还在打呼噜。中间的展台已经空了,“生命”系列的画像不知去向。
而其他的展台上,被更换了一批全新的画——全都是各种图案线条组成的抽象画作。
陈韶只眯着眼睛匆匆瞥了一眼,确定了大致情况,就立刻看向山水画区域。
遗憾的是,山水画区域和人物画展区也没有什么区别。
再回头时,绘画区已经空了,陆静英连头发丝都没留下一根。那些昏睡的死人活人倒是动了动四肢,有了苏醒的迹象。
不能多留了。
陈韶把视角压低,维持在看不到任何展台的程度,依旧顺着原来的方向往前走。
他必须在回到人物画展区前想明白怎么离开——这里的空间已经完全混乱了,似乎袁姿琴的完全怪谈化使得它绘制的建筑画和山水画扭曲了这片区域。
即使陈韶能感知到出口在哪里,他也难以找到前往出口的路径。
如果走了一圈还没出去,他要面对的就是那群纸人了——虽然不致命,但是很容易暴露他的秘密。
直播间里,观众们也屏住了呼吸。
如果要离开画展区域才算结束的话,那说明规则怪谈的基础规则之一——必有生路现在依旧生效。
陈韶冷静地想。
目前为止,人物画、山水画、静物画、建筑画和抽象画的规则都已经出现了,提灯女的祭祀也圆满结束,如果说落下了什么,那就只有动物画了。
在袁崇英的信件中提到过,幼年的袁姿琴喜欢养猫,但并没有被允许,直到她发疯,才被送了一只狮子猫。那只狮子猫在山水画的幻境中也是作为她和袁母的掌中宠而活跃着的。
更关键的是,在整个画展中,只有动物画展区没有出过事,连静物画都不活跃。
陈韶在那只狮子猫的画像前站定,他没有贸然伸手触摸画作,而是低低地呼唤:“照月,咪咪,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