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的本质是故事,而故事总是在传播过程中失真、混淆、慢慢演化。
这也就代表着,本质有重合之处的怪谈,它们天生就有相互吞噬的欲望。
那张脸,现在应该也饿极了吧。
忍一忍。
陈韶对自己说。
至少等到这次任务结束……确定了从另一个时间线出来的方法之后。
那股饥渴感便更往里缩了缩,渐渐地平息了。
陈韶定了定神,安抚地对班长笑了一下:“多谢关心,不过我们还是快关窗户吧——寝室九点就关门了。”
被陈韶的异常反应一耽搁,已经是八点三十八了。薛宇涵已经收拾好纸篓,拎着垃圾袋站在了教室门口。
班长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眉宇间闪过一丝慌张。两个人一起动手,关掉了剩下的窗户,在八点四十分准时离开了教室。
班长负责锁门,留在最后,陈韶能感受到他在锁完之后骤然放松下来的情绪,面对陈韶的时候都没什么慌张了。
“其实我们学校平时事情没那么多的。”楼梯上,班长解释道,似乎在尝试安慰接连撞鬼的陈韶,“主要是刚开学,大家都有点不适应,差不多两三个星期就好了。”
两三个星期。
正好是天选者们的任务时限。
规则怪谈还真是会挑时间。
陈韶脸上恰到好处地显出一点不安来,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班长,又看了看薛宇涵,然后才低声说了句“嗯”。
此时教学楼内一片寂静,只有各个班级的班长、卫生委员和值日生还逗留着,但也是脚步匆匆。有手电筒的光束从楼下往上照,是穿着橙色衣服的几个保安在查看是否还有学生没能出来。
薛宇涵也加入了这个话题:“对啊,每次都是假期已结束,老师就对我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周一的时候也总是脸很臭——虽然可能是因为我们作业没写好吧。”
说到最后,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班长看上去有些无语,但眼底又藏着一点小小的羡慕。他突然叹了口气,十几岁的年纪,气质却并不跳脱,反而沉稳得很。
“你不舒服的话,”下到一楼,即将分开的时候,班长犹豫了一下,诚恳地给出了建议,“同学们找你帮忙,你最好还是拒绝……罗明丽同学——她性格比较认真,但也不是不讲理。”
班长确实是个好心人,看样子还是个“清醒”的好心人。
也许,班级之星的内幕能从他这里获得。
陈韶笑着谢过,三人便就此分开。班长直接回了宿舍楼,陈韶则是跟着薛宇涵去了教学楼南侧的垃圾处理池。
——虽然规则说值日生倒垃圾就行了,但跟着有经验的人走一遭、多了解了解信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里说是垃圾处理池,其实里面九成以上都不过是各式各样的废纸,倒也没有什么苍蝇遍地、臭气熏天的情况,只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出白花花的一片,微微有些反光。
不远处保安拿着手电筒好心给他们照明,而就是在这样的灯光下,陈韶看到垃圾处理池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在诸多纸团的缝隙中,有一只手。
那是一只断手,从手腕处被齐根斩断,断面平滑。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金戒指,那就是反光的来源。
然而这样的画面同样只是一瞬。
手电筒的光在远处摇晃,似乎在催促他们快些离开。
在灯光的摇晃中,纸团的缝隙里就只剩下了一团看不清的阴影。
薛宇涵却毫无所觉,倒了垃圾之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同桌没跟上,就又转回来拉住陈韶的胳膊。
手电筒晃得更急了,大有他们再不离开就亲自过来逮人的架势——对于这些保安来说,垃圾处理池应该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陈韶收回目光,对此心中有数,他又看了一眼五楼的窗户,没再看见什么特殊的场面,就跟着离开了。
宿舍楼九点准时关灯,他们从操场北边绕过去,跑到门口的时候还有七八分钟的空余。宿管阿姨坐在窗口里,漫不经心地瞥过来。
“阿姨晚上好!”
陈韶脱口而出。
宿管便笑得眯起眼,同他闲聊两句:“晚上好、晚上好!你们值日啊?”
陈韶看了一眼宿管背后那扇窗户上趴着的漆黑人影,笑着点点头。
“小娃娃勤奋的!”宿管夸了一句,又催促道,“快点回去吧!你们班里生活委员要查寝咧。”
回到宿舍时,白天选出来的男生活委员果真已经站在了宿舍门外,探头看着宿舍里的人,等陈韶他们回来,才低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那个本子和班长的样式一样,都是牛皮纸封皮,上面还印着阴刻的校徽。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怕有学生不能准时回到寝室。
夜里,【薛宇涵】准时下了地,敲着陈韶的床栏,一声声地问着“什么时候一起去找严子”。陈韶这次却不打算再熬了,头蒙上被子直接陷入深睡。
校园的另一个角落,顾怡静却陷入了危机。
教师公寓705,本该是深夜的时间,顾怡静全无睡意。
门外孩子的哭嚎和求救一声高过一声,她知道那是班里最腼腆的那个男孩的声音,也是她自己选的语文课代表。
“顾老师!救我!求求你开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下个月就要过13岁生日了,爸爸说给我买航天模型的!我不想死!”
顾怡静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不住地去看手上的黑色腕表,那根最细的指针却一直没有转动的迹象,相反,分针正一格一格地往回跳。
她知道,按照规则她应该立刻开门把腕表扔出去,但是门外的声音让她无法做出这种决定。
而现实世界,现在恐怕也还没有获得什么能够扭转局面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