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们对他并没有恐惧。
或许是他们见多识广、经验充足,也或许是演技良好、处变不惊,至少从教室往校医院去的一路上,除了他们的姿势比较警惕外,其他一切都在像面对普通的受惊小孩,连最魁梧的那个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安抚。
虽然那个笑狰狞得像是在吃小孩。
“保安叔叔,你们很害怕我吗?”陈韶故意问道。
他有些坏心眼地盯着离他最远的那个年轻保安,眼神直勾勾的,即使对方被同伴挡住,也还是伸长了脑袋,试图从年轻保安那里得到回答。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
“思想老师”的逃脱让陈韶感到本能的不快,即使那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尸体确实死于他的规则之下、也给了怪谈的他足够多的反馈,但真正触发规则的人还未死去,属于人类的一面很难不记仇。
年轻保安尚且青涩,看起来只有上大学的年纪,他也是这几个保安里面唯一一个能看出迷茫的人。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最终勉强安慰道:
“你不要多想,小朋友,你们老师都说了,坏人说的话不能信。”
陈韶偏了偏头,也不说信与不信,只问:“叔叔,我知道你们也是市务局来的,对不对?那你们认识霍靖吗?”
虽然霍靖到底死于什么缘故和陈韶无关,但已经准备主动展示怪谈身份的陈韶还是要更细致地了解市务局一些。
以及……他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魁梧保安倒还真的知道,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下移,表情也微微怔愣。
“你还记得他?”魁梧保安问。
陈韶点点头:“他帮我赶走了想打我的人,还到危险的地方找我,跟我说话也和别人不一样……我本来还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当我哥哥呢。”
说完,他感觉似乎哪里不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表哥或者堂哥都可以。”
魁梧保安依旧有些怔然。
其实,这一个月以来,市务局内不是没有风言风语。
虽然由于很多规则都有“标记”的作用,市务员们的口风大多很紧,最守规矩的市务员们甚至会在透露规则时提前打报告,但是不涉及规则本身的事情,该流传的还是会流传。
正如陈韶所想,市务局对九华市的把控力度很大,绝大多数怪谈的大致情况都在他们的掌握中,外来怪谈作乱这一年也就发生过海云仙画展那一次。
在霍靖遇袭的当天,他们就确认了没有人因为违反九华市的【安全】规则而死;第三天,查明了当时没有博然医院的人入境;第四天,所有可能的对象都已经被查了个遍。
市务员们或许有很多纯粹靠意志体格的,但特派员全都是聪明人。陈韶作为局外人能看得清楚,他们自然也可以。
之后,有人说,霍靖死于新生怪谈749-1。
新生怪谈虽不常见,但也不少见,749-1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似乎具有人类和怪谈两种形态,并且人类形态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对人类拥有非同寻常的好感,甚至多次主动挽救了陌生人的生命。
它和749一样,都是能被人类利用的绝佳工具。
所有市务员都会认同——749-1比任何一个普通市务员的生命都更加重要。
霍靖就是因此而死。
因为749-1杀了博然医院的研究员。
“他会很高兴的。”
半晌,魁梧保安回答道。
陈韶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但那个假老师跟我说,是你们杀了他。我还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呢。”
“所以……你们是坏人吗?”
魁梧保安不清楚陈韶的规则是否已经被市务局研究透彻,他看着陈韶一派天真的神情,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果断把博然医院的消息卖了。
“他是自己同意的。”保安说,“是因为你遇到过的博然医院、为了保护你。”
所以……当时市务局确实已经知道自己是怪谈了。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应该是在自己真的转化之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他住院期间。
但是当时护士们的表现……
或许市务局那时只是怀疑,而在知识迷宫之后,通过霍靖“遗忘”的表现,反而确定了这一事实?
“为了保护我?”陈韶疑惑道,“但是他怎么能保护我呢?我保护他还差不多呢!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校医院,依旧是引进精神科,几个壮汉顿时塞满了不大的诊室。
陈韶对医生看起来相当敬重,一进医院就闭了嘴,等黄医生给他看完“病”,才催促道:“你说啊!”
这时候其中一个保安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拿着对讲机朝领头人摇了两下,魁梧保安这才开始细心解释。
“局里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你拿到了那个医院研究员的笔记,那应该知道博然医院是个什么鬼地方吧?”
陈韶指了指自己:“鬼?我?”
保安沉默一下,忽略这个问题,继续说:“博然医院其实是个大型的研究机构,它原身其实是明川省直第三人民医院,在封丘市城西——封丘市就是7……你哥哥上学的城市。”
“大概七八年前,那里爆出了一起非常恶劣的刑事案件。里面的医护人员趁着社会动乱、各部门机构人手不足的时候,暗中用病人做实验。
“事情爆出的时候,实验已经维持了一年多。原本是警方去解决,但办案途中发现里面有怪谈的痕迹,就转到了当时的特事局。
“然后他们发现,这事情能隐瞒一年多、没看到任何因死者怨愤而产生的怪谈,其实并不是一个偶然,也并不是因为这些患者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死去的。
“而是因为,这所医院本身就在研究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