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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有点虚弱。”

在一小段沉默后,那个女生继续说。

“是生病了吗?在这里治病并不简单……要花费的学分太多了,你得自己好起来。”

陈韶敏感抬眸。

“生病……?”他喃喃自语,“你觉得我生病了?”

女生停顿一瞬,警惕地扫视陈韶周身,尤其是他的眼神,过了几秒才放松下来,但还是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点。

“你没感觉吗?或许是感冒,得注意一点了。”女生解释道。

她额外看了一眼陈韶即使在同龄人中也显得瘦弱的体格,心里叹息了一声。

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陈韶没有回答。

他看到严子承出现在对面的走廊上,那把短刀依旧滴着血,鲜血从刀尖一直蔓延到金属栏杆底部,从砖石的边缘渗了出来……

严子承忽然侧头看了过来,他看到陈韶,立刻咧开嘴唇,藏在另一侧的左手高高举起。

陈韶的脑袋出现在那只手掌心。

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痛苦,近乎凝固的血液从不规则的脖颈裂口处淅淅沥沥地往下掉。

陈韶漠然地别开了视线。

很低劣的幻觉。

且不说刀尖和人体内的那点血是怎么超过栏杆最下面那块砖的,单说“他”的脑袋——

【恶念】的攻击方式是纯粹的精神污染,而【堕落者】除了替代正常教师的身份,就只有普通物理攻击了。

普通物理攻击能砍掉他的脑袋?就算开玩笑也太离谱了。

所以……“它”在阻止“我”想到什么。

陈韶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生病?

我不会生病,至少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了。

如果不是生病本身,那就是自我认知?因为提及关键字会刺激我的自我认知?

的确,作为核心规则之一,“生病”有这个能力。

但还是有哪里不对……

咔哒。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对面的几个教室门也近乎同时开启。

刚刚还在小声沟通的几个学生立刻安静下来。

数百个学生从教室里疾步走出,又静默地在其他教室门口排成了队伍。

其中要数陈韶所在这支满得最快,学生们对教室的安全与否似乎有自己的辨别方法,知道哪些教室或老师最安全。

其他学生远远看了一眼队伍规模,就干脆放弃了。

只不过,哪怕步速再快,他们也没有奔跑一步。

不能在走廊里奔跑吗?

那么电视节目里那名学生是否就死于这条?

陈韶暂时止住思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

这些学生虽然性别身高都不尽相同,但从面容和体型上还是能看出年龄不大,应该和陈韶现在是一个年纪的。但是不论是他们的眼神还是表情,都缺乏少年人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犹疑、警惕和阴沉,以及冷静。

可以想见,这些学生绝不是只在这里待了一天两天而已……

或许已经是一学期、甚至一学年?

至少陈韶没看到任何一个恐慌大过理智、茫然盖过清明的学生。

还是那个问题——他现在到底是在哪个时间点?

值得注意的是,自称严子承的学生确实在人群之中,也就在陈韶所在教室的对面。他看起来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短刀不知道藏到了哪儿,衣服上染着的血迹也不见了,甚至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和在教师公寓里的疯狂样子判若两人。

那一队的人出乎意料得少,脸上的警惕比其他学生还要多上三分。

‘现在可以举报那个严子承了。’

陈韶想,说不准也有奖励……举报二十个,学分立刻就能凑够。

对面的严子承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是陈韶时却也没有什么动作,而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继续安心排起了队。

应该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反正陈韶不准备搭理他。

‘别想。’

陈韶在心里回答另一个自己。

‘那就这样任人欺负?’

‘至少不是现在。’

陈韶感觉得到后脑勺那里有些刺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涌动,好像不满于陈韶的决定。

不满就对了。

他伸手摸了摸脑袋,轻轻按压了几下,看上去倒真有点生病了的架势。

但随即,他微微勾起嘴角。

“它”急了。

那证明自己快要接近成功了……

什么?什么事要接近成功了?

其实陈韶也还没想起来……不过这是一种本能,就像一个人吃饱了会觉得胃里涨涨的一样。

本能是无法被遮掩的。

就在学生们离开教室之后不久,五楼东西侧的办公室门伴随着上课铃声打开了,总共九个文理科老师面无表情地走出,直直地朝着学生的队伍走来,而学生们自觉地给老师们让开了位置,在教室门被再次打开、老师走上讲台之后,才鱼贯而入。

期间没有人说话,但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陈韶想象中的混乱。学生们按照进门的顺序,一个个先在靠近教室前后门附近坐下,然后是中间的几列,最后才是外侧靠窗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长达一分钟的上课铃才安静下来。

教室门自动合上了。

陈韶没来过这个教室。

从外表来看,这间教室明显比之前那一间要干净很多,至少污渍没有弄得满墙都是,地面上从教室中间开始到外侧最前面窗户的过道上,倒是有一条长长的拖拽痕迹。

尚且新鲜。

学生们走过时,便把这些血迹带到了教室的每一个位置下面。

上一节课的遗留吗?

陈韶微微皱眉,回想上一波从教室离开的学生的表情,并没有发现比别人更多的恐惧。

坐在他旁边的学生突然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陈韶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临时同桌一眼,看到对方正襟危坐,认真地盯着黑板。

不能看,或者说,不能被某些人发现自己在看。

又是怪谈的一部分吗……

“拿出你们的数学课本,翻到第11页,我们今天来学习三角形的内角。”

前排的学生和同桌都低下头、把手伸进课桌,然后取出初二上学期的数学课本。

陈韶也模仿着把手伸了进去。

这次的课桌和陈韶来时的那个差不多,抽屉里都放着满满的书,但也只有书,连笔和本子都匮乏。前排的学生倒是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叠好的A4纸。

所以不光食宿自负,连学习用具都得自己准备吗……

但是学校超市的正常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而且需要学生卡入内,按照之前的分析,如果学生们不想被月光照死,就只能趁着早5:00-6:00、晚8:00-9:30这个时间点去了。

还真是时间紧迫。

一边想着,陈韶一边打开课本。

课本也很干净,不管是正文部分还是练习题部分,都是一片空白,一点墨水印都没有,只有它略有些泛黄的纸质和卷曲的页脚,才显示出这的确不是一本新书了。

或许珍惜课本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我们在小学时就已经知道,三角形的内角和是180°……有哪位同学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这样问了,但讲台上的老师明显没准备给学生们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讲。

“可能会有同学说,我们用量角器量三个角的角度,加起来就是一百八十度!很好,这样的同学把学过的知识记得很牢固……但是万一它不是一百八十度,而是一百七十九点九九九度呢?”

陈韶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内容上和正常教学没有什么差别,而前排的那名学生已经把数学课本摊开放到一边,只占据课桌的一个角落,迅速睡着了。

他下意识往右侧窗外看了一眼。

【政教处主任】没有出现。

陈韶又迅速扫视了教室内的其他学生一眼,发现至少有一半的人在翻完书之后陷入了梦乡。

讲台上的老师则跟没看见似的,抱着数学书聚精会神地讲课,白粉笔接触到黑板时留下卜卜的响声。

所以这里也讲究一个“老师不举政教处不究”,而学生们争抢的,其实是一个安然入睡的机会?

应该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们确定这些内容都会吗?能通过最后的考试、成功毕业离开?

陈韶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撞得有些无奈——恐怕对大多数学生来说,生存才是首要的,至于考试?先活下来再说吧。

一整节课就在对学生和老师的观察中过去了,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惊险的环节。随着黑板上的挂钟旋转到9:30,老师硬生生打断了没说完的话,飞快公布完作业之后,就抱着数学书离开了。

其他学生开始清理桌面。陈韶把书合起、塞回抽屉里面,猛然碰到了一只的手。

这只手攥住了陈韶的三根手指,不算太用力,甚至称得上是虚握,但仍能让人感觉到它手指很细,手背上骨头异样凸起。

陈韶没动。

他感受着这只虚弱无力的手在顺着自己的手腕一路往上摸,小臂上有一段凹凸不平的痕迹。

然后,这只手从课桌里探出了一个指节的长度。

手背上有一点香烟的烫痕。

是讲台里的那个“人”。

被塞进狭小空间的被霸凌者、将自己的身亡之所当做庇护自己港湾的孩子、不想面对任何人的胆小鬼……

他还记得被【恶念】污染时,自己想做的是把它从讲台里拽出来。

不能打破它的“安全感”。

陈韶立刻得出了结论。

虽然看样子【现在】的【课桌里的人】被学校限制得很严重,但怪谈的底层逻辑是不会变的,不管是需要它出来还是需要它回去,都不能太过粗暴。

那只手还在往外爬,但从它见光开始,就在轻微地发着抖,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了。

在亲近猫狗之前,要先让他们熟悉自己的气味……

陈韶屏住了呼吸,任由它颤抖着一点点往上挪动。

渐渐地,它的小臂也一点点爬了出来,攀附在陈韶的胳膊上。

陈韶垂着眼,好像睡着了,呼吸平稳。

“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陈韶的胳膊都有细微的抖动,他听见附近传来小小的吸气声,有人屏住了呼吸。

终于,在那只手到达陈韶的手肘部位时,不堪重负似的剧烈颤抖起来,手背上刹那间皮开肉绽,流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泛黄的脓液。

脓液流到了陈韶的胳膊和短裤上。

‘好脏……好恶心,快滚。’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纯骨头一样的手指停滞一瞬,随即立刻收紧了,牢牢地箍住了陈韶的手肘,力度大得让人生疼。

但是那只手没有缩回去。

疼痛反而激发了对方的凶性,也或许是小动物自认必死的一搏,这只苍白纤细的手,指甲甚至已经深深地陷进了陈韶的肉里。

……

陈韶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反伤还能产生这种负面效果。

本来它都快要放弃了。

但是现在,手的主人抓着陈韶的手臂,往课桌外爬的速度与之前相比快得不是一星半点,被折断后塞进抽屉里的手臂扭曲着伸了出来,在空中胡乱地抓挠两下,直直地朝着陈韶过来了。

陈韶叹了口气。

他强硬地把那只手从自己胳膊上拽了下去,随即站起身走到一边,看着“它”在失去目标后有一瞬间的茫然。

陈韶看着【课桌里的人】在一阵肢体的胡乱舞动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脱离了安全之所后,立刻慌乱地缩了回去,甚至跟上次一样,掉了一根手指头。

陈韶又叹了口气。

他弯腰把那根手指扔进课桌,但也没重新坐下,而是站在过道上看四周人的反应。

学生们眼中有惊讶,但不多,陈韶猜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这名怪谈,没见过的是把怪谈手指丢回去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捂住右胳膊上的血洞,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得找个东西盖住……至少明天之前不能被人发现他痊愈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