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发现或许已经到了那些脚步声“日常巡逻”的时候,就把垫子摞到窗户下面,踩着凳子爬了上去,小心地只露出眼睛和头发,扒着窗户边往外看。
这几个晚上,陈韶和刷子他们并不是一直待在一个教室里的。那天有学生被彻底感染的凶杀案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晦气,所以他们直接换到了对面。
然而无论是南侧还是北侧,在脚步声出现之前,陈韶都没有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而他也在白天询问过其他班级休息的学生,无一例外地没有教室空闲,也没有人出入。
所以那些脚步声是来自于五层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还没看过的六层,就是“它”本体所在的地方、也是陈韶看到过无数人堆叠的地方——操场。
今晚月色很亮,陈韶感觉到头顶上那颗皎洁的月亮在注视着自己,甚至在偶尔抬头时能看到一双透明的眼皮迅速开合,让月光产生细微的明暗变化。
陈韶依旧不敢直视月光下的操场,因而只是把目光放在操场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正对着操场西门的位置。
等腕表指针转到十二点多一点,那里终于出现了人影。
那些“人”毫无遮挡地行走在月光下,就像陈韶一样;它们不是想象中的【堕落者】,而更接近于陈韶看到的看台上“人”的造型,黑色的胶质体从他们心脏所在的位置渗透出来,只覆盖了心脏以下的身体。
但当它们走近一些,陈韶才发觉它们的脸皮在月光的照耀下透明了很多,而在那眼皮之下,似乎有深色的液体在缓缓流淌。
一个人影忽然抬起头来。
陈韶立刻把头缩回去,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些脚步声停了,周遭安静得只有陈韶自己的心跳……
但是他们明明只隔了一堵墙。
陈韶安静地把耳朵贴近墙壁,呼吸缓慢而平静。
依旧没有听到更多的呼吸和心跳,不确定是因为墙壁隔音太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是渐渐地,他的耳朵里多出了另外一种声音,那是种很轻很轻的簌簌声,有点像成堆的树叶被踩踏的声音响度降低到百分之一。
单论音色,是会被他大学室友当做白噪音来用的自然声。
陈韶却猛地后退几步,双手上举,捂住了耳朵,险些从垫子上摔下去。
不,这不是树叶被踩踏的声音……
那是一堆虫子在爬行的声音!
【那些虫子孵化后先是把寄居的植物吃掉,然后就会袭击人】
“辛立”说过的话浮现在陈韶脑海里,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一种比喻……谁知道会是写实?
他抬着头,双眼紧紧盯住高窗,然后慢慢挪动到了那堆垫子中间,像【被困者1】一样结结实实地被挡住了。
一张脸出现在窗户口,挡住了天上的月光。
他两只眼里没有什么神采,只是木然地旋转着,试图搜寻器械室里任何人的踪迹。身长不过半毫米的细小黑虫在眼珠旋转时被带了出来,又很快顺着眼皮爬回了那人的体内,在皮肤下快速地爬行,如果观察者的目力达到一定程度,甚至能看到那皮肤上不断移动的凸起。
过了几分钟,似乎是没有找到目标,月光重新毫无阻碍地照进了屋子里。
陈韶没有出去。
他依旧保持着靠墙的姿势,把自己埋在垫子中间,静静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那些簌簌的声音也被它掩盖掉了。它们从器械室门口经过,抬脚上了楼。
看来今晚算是泡汤了。
陈韶暗自叹了口气。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待到明天太阳升起——
从这群寄居体出现的时间来看,那时候就安全了。
就是不知道它们的“巡逻”范围是教学楼区域,还是整个初中部?
要不要再从窗户看看?
陈韶犹豫了几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被杀个回马枪这种事在鬼片里也不是什么新鲜剧情了。
而且,谁知道它们是走完了,还是有“人”就在窗外、甚至门口等着呢?
要知道,这些“人”既然都是【恶念】的一部分,那被它们看到的结果就不必多说了。
还是老实待着吧。
依旧是一夜未眠。
后半夜下起了雨,也刮了风,外界的声音都被遮掩在了雨声和风声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陈韶开门的时候发现地面上多了几小滩黑色胶质体。
——或许不应该再喊它们是黑色胶质体了。
陈韶蹲下来,掏出从器械室打劫来的白色抹布,慢慢擦掉它。
上次接触到它们时,灯光很昏暗,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关心,所以他的观察漏掉了一些东西。而现在,在阳光下,那些细小的虫子就挣扎在白色抹布上,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分辨得出。
小小一滩就足有不下千只……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垃圾处理池,把东西扔进去,然后迅速把三颗白色药片丢进嘴里。
早晨的食堂里,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压抑。
陈韶眉心一跳,莫名觉得和昨晚的事情有关。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找到笑笑那个小团体的位置,照常拿着早餐坐到刷子旁边。
“……突然有变化……”
“早上好。”
看到他过来,几个人匆忙打了个招呼,就又皱着眉头讨论起来。
“这应该算好事吧?”刷子说,“至少不用再轮着守夜了……”
笑笑不赞同地摇摇头:“万一昨天晚上那个只是个意外呢?”
不远处的长桌上突然跑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开口询问:“你们说昨天晚上没有人去开锁?真的假的?全都没有?”
陈韶僵了一瞬。
如果那群寄居体没有去五楼开锁,那它们一整个晚上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