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谭成文在意识近乎混沌的间隙成功捕捉到了这个字。
这个女人……或者说外表是女人的怪谈,它曾经见过和自己一样的人吗?
那个在客房卧室里留下笔记碎片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女人的脸,对方言笑晏晏的,和【哥哥】、【妈妈】一样看不出半点怪谈的影子。
【不要和舅舅家的邻居们说话,他们是危险的。】
想到这一条规则,谭成文略微偏过头去,打消了冒险询问线索的想法。
忽然,他感觉到右侧有一阵凉风袭来,还没来得及躲避,肉食动物冰冷的爪子就拍到了大腿上,让本就虚弱的谭成文一个站立不稳就跌坐在地。
“呜……汪!”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体型硕大的金毛犬,对方正大张着嘴趴伏在自己双腿上,鲜红的口腔像是被血液染红了。
那些尖锐到近乎反光的牙齿接近了谭成文的右手,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
谭成文瞳孔骤缩,已经来不及抽回手,然而预想之中的剧烈疼痛并未到来,那些牙齿仅仅是在大狗叼起来时划破了他一点皮肉。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狗爪子掀起他的右手,然后整个狗脑袋就凑到了谭成文的手底下,相当主动地蹭了几蹭。
连续的惊吓和持续的污染让谭成文大脑此时一片空白,因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动手揉了揉狗脑袋。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围观了整个事情发生的徐莹捂着嘴笑了。
“它真的很喜欢你们,每一个都是。”它对谭成文说,“不过你们是没人了吗?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你们。
又是这种充满暗示性的用词。
谭成文从恐惧中回过神来,那条狗也挪开了身体,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两颗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普通动物不应该有的神采。
“你们”是谁?和规则里说的隐藏身份是同一件事吗?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这个家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秘密?规则纸上的内容也是在他之前那些人探索出来的吗?
谭成文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此时,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啊对,你们一般不会跟我们说话。”那个女人轻柔地抚摸着金毛犬的脑袋,“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希望你们能达到目的……我还是更喜欢活泼一点的。”
她这样说着,扯了扯狗绳,喊道:“走了,小可。”
信息量太大了。
直到从那个吃生肉的女医生那里回来,谭成文仍想着牵狗女人的话。
得益于幸福超市的治疗,他的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那些浑浊的思维也逐渐离他远去。虽然他还是感觉到四肢发软、使不上劲儿,但比起几个小时前的自己来说,简直就像是个超人了。
【哥哥】依旧不怎么说话,但谭成文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种种地落了地。
【如果你感到不适,向你信任的人寻求帮助。】
【哥哥】是那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赌对了。
那么【哥哥】之前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可以信任的——
对方建议自己不舒服了就去玻璃房晒太阳,说明玻璃房里确实存在线索。
但是……
【弟弟】那张藏在门后的阴冷的脸又在谭成文脑海中浮现。
【不要拒绝表弟的请求。】
“它”的威慑力谭成文已经有充分的体会了,如果不是那首突如其来的摇篮曲,他敢肯定自己已经烧成傻子了——也或许比想象中更糟。
“那个,表哥。”谭成文小声询问,“你说的我不舒服了可以去阳光房那边休息,是真的吗?”
【哥哥】侧头看了他一眼。
“门不是一直都开着吗?”
谭成文缓缓点头。
夜晚,当月色再一次降临、房间的闹钟指针转到十点钟,客厅里依旧静悄悄的,看不见什么人影。月光也依旧毫不吝啬地从阳光房那里穿过,照亮了半个客厅。
谭成文趴在被搭了一层长毛巾的沙发下面,鼻尖蹭着地板,耳朵高高地竖了起来。
那张纸条上说晚上10:00之后离开房间,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谭成文却觉得那几张小纸条并不明晰,或许是因为他开关卧室门再小心也是有声响的,所以他这次干脆趁着洗漱的机会,悄悄藏在了客厅里。
幸运的是,今天晚上所有家庭成员都没有离开卧室,所以他也没有被发现。
更幸运的是,小区里的音乐声也把他轻微的呼吸声给遮盖了过去——【哥哥】说了,他们每天都听得见,包括【弟弟】在内。
他就趴在那儿,静静地听着可能发生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已经到了后半夜,阳光房那边忽然传来了翻书页的声音,频率听起来相当悠闲。
然后,【弟弟】说话了。
“我觉得他不像那边来的人。”对方拉着长腔,“他都不认识我,跟防贼似的,特别讨厌。”
稍微停顿了几秒,书页唰的一下被合上了。
“说起来,要是他是你希望的那些人,说不定你早就出来了,毕竟他们都知道真相,可不像是市务局那群笨蛋。”说着,【弟弟】咯咯笑了,欢快的笑声和谭成文曾经听到的那些孩子们的笑声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们之前编故事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个,太有意思了!”
它在和谁说话?
“那边”是什么?“真相”是什么?“市务局”又是什么?这里的官方机构吗?
有个“人”在阳光房里,或者说,被困在阳光房里,这就是这个家的秘密?所以【弟弟】才禁止他进去。
但是【哥哥】为什么又在暗示自己去阳光房寻找秘密?难道是被困的人和【哥哥】有关系?
谭成文睁大了眼睛。
可惜,对话只持续了一小会儿,1203里就重新安静了下来。没有对话声,也没有脚步声。谭成文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心高高地吊了起来。
会不会对方已经发现自己在客厅,现在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过来,正弯腰看着自己……
就像是恐怖片里那种情节一样?
难以抑制的恐惧钻进了谭成文的神经,他不免呼吸急促了几分,定了定神之后,极为缓慢地微微往外侧偏头。
然后。他正对上一双眼睛。
咕咚。
他听见口水被吞咽的声音,那只在下午被他确认名字其实是小乖的兔子趴在餐桌下面,血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观察着自己,白色的毛发被染得有些发灰。
咚、咚、咚。
孩子的脚步声和谭成文的心跳声同频,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簌簌声。
显然,【弟弟】走进了客厅。
“谁还没睡觉?”它近乎轻柔地说,“妈妈会生气的——是你吗,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