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转过最后一个弯,爱丽丝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三月兔的房子前面聚集了一大群的扑克士兵,正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什么。
“所以你的远房亲戚们确实没来。”印着方块8的士兵负责询问,梅花6低头记录。
陈韶下意识看了一眼雯雯,小女孩的视线却也正好投向他,脸上有些不自知的恐惧。
“是坏兔子!”她小声说。
对,向导兔子自我介绍时说过自己是三月兔的远房亲戚。
而它没来的原因是“婴儿”变成了医生兔子,而医生兔子进了棺材和皇冠的肚子。
“王后让我们来抓犯人。”方块8义正词严地说着,“有人偷走了伯爵夫人的婴儿,这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即将被砍头。”
“这里可没有什么犯人!”疯帽匠嚷嚷道,“这里只有三个疯子!”
扑克士兵们面面相觑。
“但是王后说在这里。”
“王后说的肯定是对的。”
“但是王后总是犯错。”
其他扑克士兵异口同声:“你想被砍头吗!”
它们吵吵嚷嚷了半天,还是三月兔做了个结语:
“伯爵夫人的婴儿已经长大了,她早该接受现实了!”
扑克士兵又相互看了几眼。
“那么犯人就是【时间】了!”梅花6喊道,“把【时间】抓起来!”
陈韶低头看了一眼怀表。
“我们得跑。”爱丽丝踮着脚退回来,小声说,“王后可太不讲道理啦!”
“往哪里跑?”陈韶同样小声问。
但是回答他的不是爱丽丝,而是他自己的声音——
“跑不掉,王后的卫兵无处不在。”
“我觉得我们应该转头主动要求参与庭审,你觉得呢?聪明人得学会掌握主动权。”
“话说回来,这些士兵长得也是够抽象的……你说是吧?”
“叔叔,你刚刚又在和自己说话了。”
旁边的小宇拉了拉陈韶的衣角,怯生生提醒。
“你说,我们跑不掉。”
【最好的朋友】的声音在陈韶脑海中不急不缓地响着,就好像真的是关心陈韶安危的友人,甚至每一句话都相当符合陈韶的思维方式和情感倾向。
但是偏偏,陈韶能清晰地意识到,那不是自己。
【你的朋友不是你。】
这样说来,情况还没到最差的时候。
“不过怀表不能交出去,我觉得它肯定有大用……你觉得呢?”
【它】一直在尝试和自己对话。
那么,就绝对不能回应。
“我们走吧,悄悄的,别被发现了。”
陈韶低头看了一眼怀表,对爱丽丝说。
但是就像【最好的朋友】说的那样,他们刚跑没多远,一大群扑克士兵就从树后面钻出,随即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用一种普通人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道把他们推搡进了法庭。
【爱丽丝的提示】里没有关于法庭的部分,【动物乐园】的规则里也只有【王后要坐在王座上】一句与之相关,即便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原故事,爱丽丝也是从梦境中醒来、而非在梦境中逃离……
难办。
此时,国王、王后和传令官已经全都就位了,多出来的是陈韶还算熟悉的向导兔子和另外一位穿着古朴的女人,应当就是伯爵夫人。
“你怎么在这里?”王后朝着爱丽丝发问。
爱丽丝说:“是您的士兵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哦。”王后思考了片刻,“你们偷了婴儿。”
“婴儿会自己跑掉,它现在是头很快乐的小猪,昨天我还在花园看见它了呢!”爱丽丝立刻反驳道。
王后勃然大怒:“什么!我的花园怎么能有猪!抓起来、拽断它的尾巴、砍掉它的脑袋!”
感谢爱丽丝,他现在有了一段缓冲时间。
陈韶的目光在伯爵夫人和王后身前桌子上的餐食上转了几圈,沉吟片刻,他背过身去悄悄喊:“夜莺?你能帮我吗?”
接下来是几秒钟难捱的寂静。
“在这里叫帮手可不是个好主意,先生。”
陌生的、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来属于男性——或者说雄性的声音在陈韶右侧响起。在他肩膀上,一张长满了深蓝色绒毛的嘴从空气中扭曲出来。
陈韶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记得,他刚刚喊的是夜莺?
仿佛听到了陈韶心底的声音,柴郡猫说:“亲爱的夜莺女士可不太好来这里,所以如果你需要帮助,那就是我了。”
【猫是安全的,猪是安全的,天鹅和乌鸦都是安全的,夜莺总是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从这条规则来看,柴郡猫的话应该可以相信。
猫嘴转了几圈,继续用那种慵懒而缥缈的语气说:“如果你想问你现在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那么它确实是。”
“如果你想要规则,那么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1、法庭上保持肃静,至少不要被发现你发出了声音。
2、你可以尝试让陪审员离开座位,但有人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3、国王的命令通常是无效的,王后的命令通常是有效的。不要让王后拿到那本记载了法庭规则的册子。
4、青春总是宝贵的,不要轻易放弃它。
5、王后最近喜欢最新款的帽子。
6、王后可以逃跑,但千万小心追捕。】”
说完,猫嘴就转着圈圈又消失不见了。
陈韶突然感觉到耳后有一股异样的瘙痒,他伸手摸了一把,那里不再是平滑的皮肤,而是一层细细的绒毛。
是猫,还是夜莺?
【一切帮助都有代价。】
陈韶暗自叹了口气。
但这次代价付得不亏,柴郡猫给出的规则相当详细。至少它让自己规避掉了一个死亡的危机点——那本记录了法庭规则的小册子。
虽然根据原着,那上面的规则大概率都是国王现编的。
但是既然国王可以编,就代表着他或许也可以……
陈韶回过头去,爱丽丝还在跟王后争吵,伯爵夫人以一种饱含怒火的眼神紧紧盯着游客们,活像是他们有什么夺子之恨。
他慢慢走了过去。
“你偷了我的婴儿!”伯爵夫人喊道,“还敢来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