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恶面王后】要杀未来王妃,其实都不需要细想——既然不是恶魔,又没有利益关系,那就是纯粹的个人恩怨。
而童话里王后对公主下手,从个人恩怨来说,除了嫉妒以外的其他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实在太小。
更需要思考的是,【恶面王后】作为一个在城堡里缺乏存在感、又与王后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究竟是怎么诞生的?
恶俗点来说,可能是双胞胎;
玄幻点来说,可能是女巫和恶魔化身;
从【无名童话的聚合体】这一点来说,它或许单纯就是一个坏王后的象征;
但如果从怪谈来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它和王后本就是一体的。
心理变态发育的人,他又不是没在学校里见过。
如果是后两者,国王目前来看是不可能再坏了,那么那第五位——或许会是王子。
虽然王子现在表现得极为纯良,但陈韶以前还见过“亲吻白雪公主尸体的王子是个恋尸癖”以及“睡美人梦中生二孩”这种毁三观的黑暗版本呢……
如果单纯是最后一种,他还需要思考,【恶面】的触发点会是什么?
从【恶面王后】的目的来看,它的出现应该是因为最美的姑娘要来参加宴会了。但是王子?
缺乏线索,无法判断。
陈韶把思绪抽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依旧在头顶高照,空中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时间也还早。
那就……再去镇子上看看吧。
他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来,转身回城堡里拿了个提灯,才重新上路。
相比起早上的繁忙,下午的小镇显然要安宁平和得多,不少镇民都坐在门前聊天,女孩子们也成群结队地在街头笑闹,维奥拉确实是最美的那一个。
陈韶老远就瞧见她们的影子,立刻转弯跑到另一条街上,说了几句赞美神的好话,自然地加入了聊天的队伍,随即暗搓搓地挑起了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婚姻的话题。
“上次国王结婚的时候,他还是王子呢。”镇民怀念道,“他总是喜欢和姑娘们说话,不少女孩子心都拴在他身上了。”
陈韶回想起国王那副大腹便便的尊容,很难想象那会是种什么场面。
“我记得王后当时可是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另一个镇民惋惜,“我们一群人还打赌会是谁把她娶回家……”
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就从后脑勺扇了他一巴掌。
说话的人捂住脑袋,小声嘟囔:“打我干嘛,当时都以为王子肯定是要和公主结婚的,谁知道……”
说着,他看到陈韶,讪讪地闭上了嘴,站起身来,逃也似的离开了。
陈韶没听到似的:“我看国王和王后婚姻很幸福。”
这群人眼里就飘出几许不以为意来,几个男人甚至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露出些猥琐的笑。
陈韶看了看老约翰家的方向,回头又问:“说起来,你们说当时王后最美,现在又是维奥拉最美,那她们两位谁最美呢?”
“维奥拉。”他们不约而同地回答了。
陈韶就点点头。
懂了,确实是白雪公主她后妈的人设。
真该感谢它没让自己把维奥拉的心脏剖出来给它炖了。
“那你们觉得王子会选谁?”他大大地夸赞了王子一番,善良勇敢正义之类的词成打得往上堆,末了来一句:“很难想象谁能配得上他。”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王子真的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吗?
“毕竟那是王子。”
“是啊,王子就是这样。”
意料之中的,几个镇民都没有说什么坏话,甚至夸得比陈韶更加过分,就好像那不是个人,而是被上帝派下来拯救世人的天使。
陈韶暗中皱眉,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琐碎的细节,夹杂在家长里短的闲谈中。期间又有几个镇民站起来走了,去了街道另一头;又有几个镇民从同一方向回来,脸上都带着安详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陈韶才告别离开,一边假装看着四周的建筑,一边走向了那个方向。
从街道的最北一路走向最南,建筑越来越稀疏,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男女老少皆有,全都空着手,脸上洋溢着欢笑,相遇之时也态度亲热。
终于,绕过几栋房屋之后,陈韶看见在街道的尽头有一座小小的教堂,彩色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烁,大开的门口人们来来往往。
教堂门口靠墙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低头擦拭着手中的提灯。
“蒂塔奶奶,您又在忙啊?”有路过的镇民停下脚步问候了一句,老人便抬起头来,用缺了半嘴的牙嗫嚅着笑道:“是啊是啊,你也忙?”
等人走了,她又静默着垂下了脖颈,手里的提灯被擦得发亮。
“那是谁?”
陈韶拉住过路人。
“蒂塔奶奶是教堂的看守。”
“她年纪这样大了,怎么不让年轻人来照看呢?”
过路人就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她女儿四十年前就死了。”
四十,一个很有特点的数字。
“那真是遗憾,我能问问是怎么去世的吗?”
过路人摇摇头。
陈韶谢过她,又等人略少了些,才进教堂待了半分钟以示虔诚,然后走出来蹲在了老人面前。
“您好,您在这里做什么?”
老人又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珠里浮起一抹讶异。
“你……不是镇子上的人。”
当她抬起头来,陈韶从她领口处看到一抹亮光,又很快消失不见。
“我是外面来的,王子邀请我参加宴会。”
老人点点头,没再做声。
陈韶侧头看了一眼教堂。
“我昨天还遇到恶魔了,今天才发现同伴被附身了,国王陛下发现了恶魔,让她避免了下地狱。这里能有教堂,实在是太好了。”
“感谢神的恩惠。”
老人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不是恶魔也不是国王?那或许就是……
“说起来,我在外游历时,看到过不少刺杀的事件。”
比如敞篷车。
“国王这一次要求我留下来,我还真有些担心……”
老人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一点点擦拭着提灯外面的玻璃罩子。
但她没有说话,没有表现出任何安慰或者斥责的意思。
陈韶权当和普通老人说话,把昨天来到这里之后的事情削削减减地讲了个大概。
在他讲到明天早上会把同伴送上回家的旅途之后,老人才停下了动作,沉静地凝视着陈韶。
“这一路……可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