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我突然收到了高辛辞的消息。
自打他从老宅离开后,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空闲就疯狂的给我打电话、发消息,就连吃个饭开个会也要给我汇报一下,以前觉得很烦,没有必要,但现在这些真的都消失了,我心里却空落落的,我也想过我先退一步,但却发现我根本退无可退,高辛辞把手机关机了,不肯接我的电话。
我想过好几个晚上,有一天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恨我在他车祸之后没有理会,半分音信也无,现在,估计就是想让我体会一遍他的感受吧?我确实体会到了。
这回这个消息也不是高辛辞发给我的,而是他之前送给我的手表可以定位,定位软件发送消息到我手机上,显示他回家了。
回来了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来找我呢,甚至都没有跟我说一声,难道是还没有原谅我吗……
也是,他跟我说过,感情是不能等价交换的,以同样的方式伤我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快感。
“时时,怎么了?”二叔放下筷子,满是疑惑的看着我。
我才反应过来,突然间这么反常的蹦起来,全家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天塌了呢。
“啊……是,我朋友那边出了点儿事情,找我帮个忙……”我扯谎道。
要真说是高辛辞的问题,我还真怕老傅直接抄家伙打上高家去。
“什么事儿啊,中午饭都不吃了,需要我们去看看吗?”小叔平静的边吃边问,但小婶今天却显得异常紧张,拉了拉小叔的衣袖,注意到我看她,她才故作淡然的低下头去。
大概是婚礼前都不想再出幺蛾子的缘故,好在我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到麻烦家人的时候。
我抿嘴笑了笑:“不用,同学间小打小闹而已,就是过去劝劝,大家向来都把我当和事佬的。”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陆澄澄忽然出声,我抬头,只见他顿时没了好脸色,看我的眼神还有些抱怨的意思:“都是同学,我刚转来,正好也能跟他们熟悉熟悉。”
“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嘛。”
“明天再去也行啊,干嘛,你之前说好的会带我去搞好人际关系的,难不成想反悔?”陆澄澄挑了挑眉。
很明了,陆澄澄已经猜到我要去干什么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特别反感我提起高辛辞,平时我可以迁就他,但这次不一样。
“你跟屁虫啊你……”我对着口型说了一句。
“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跟爸和表哥说。”陆澄澄使了个眼色。
好家伙,可真是挑了两个脾气最大的,我无可奈何,只好认命。
“好吧,那赶紧收拾收拾走吧。”我假笑笑,揪了两张纸巾没好气的擦了擦手。
“时时,过去要是劝不住的话就不要劝了,你身体还没好全呢,别再打起来,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二叔笑笑道。
“我知道,二叔放心。”
“澄澄,看好姐姐。”老傅补了句。
陆澄澄点了点头,从客厅沙发上取了外套来披在我身上。
“邵勤,去送他们吧,送完直接去公司,不用回来接我。”老傅说道,邵勤从另一个小餐厅探出头来应了声:“好。”
一路上有邵勤在,我不敢说什么,只能跟陆澄澄大眼瞪小眼,直到到了晨星门口,邵勤把我们放下后开着车扬长而去,我才捏着拳头锤了陆澄澄一拳,气的差点儿没哭出来。
“我就知道,你就是冲着高辛辞来的,你说你跟他那么紧干嘛呀!他都能无缘无故的把你扔下跑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呢?”陆澄澄推了我一把。
“你不明白事情真相就不要乱猜好不好?那不是他的错。”
“我有什么不懂的,就算你俩真闹什么别扭了他也该分他的委屈和你的困境孰轻孰重吧?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走!这叫喜欢你啊?高家是什么人家,高辛辞是什么人?你醒醒吧你,别人家就是想跟你玩玩,你傻不拉几的,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呢。”
“吵架之后不想见面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你没谈过恋爱当然不知道。再说了在老宅的时候他虽然走了,可后来老傅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妈妈不是来了么,不还是来给我撑腰?”
“隔了半个月了他还不消气?他是热气球啊!他妈妈来是为了联姻不泡汤吧。”
“陆澄澄,你干嘛把人家想的那么坏啊!”
“我是为你好。”
“好个屁!”
我甩开陆澄澄拉着我的手,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回正道,他又开始莫名趋向上辈子走的路:坚持不懈的劝诫我和高辛辞离婚。
“人之初性本善都白学了你,亏你还是学霸呢,学到旺财肚子里去了吧!高辛辞怎么惹你了,再说了,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能一门心思的全浪费在我身上吧。”
陆澄澄仍旧是冷嘲热讽的模样,他向前靠近两步把我堵到墙角冷笑笑:“他有自己的事?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啊?”
“我……”
我总觉得我有充足的理由,可偏偏每一次吵架,陆澄澄都能问住我,我确实不知道高辛辞到底在做什么,甚至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认输吧,跟我回家。”陆澄澄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我甩开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我用你管我,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去吧!”
本来就烦,高辛辞烦我也就算了,再加上个陆澄澄我脑袋简直要爆炸。
但不晓得为什么,上辈子我明明总说这句话,陆澄澄都免疫了,这一次却委屈的眼红,我居然萌生一种道歉的想法。
“我,我不是这个意……”
“不管就不管!我还懒得管你呢!谁再理你谁是狗!”陆澄澄也恼了,甩下我转身就走。
我忽然觉得我是哪里做错了,可我又偏是不肯道歉,不服气,我最终是没有追上去,任由我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我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好久,不知到底是心之所向还是肌肉记忆,我绕过晨星后,走着走着,眼前赫然已是高家。
本来也赌气说过绝对不来找他的,可实际上我又来到了这里。
手指方才触碰门把手,我回过神儿来,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指纹锁早把我当做了这里的女主人,把我记得深刻,门开了,冷风从门内灌进我的衣袖。
我不敢进去。
我害怕再见到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怎么解释。
哪怕平时提起的时候我绝不认错,坚定不移的觉得他一定不会离开我,但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我却只想退缩。
回归现实,我想的清楚,不是他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自从我对他真心相许的谎言被戳破,他走了,我才清晰的意识到我根本就是无根的浮萍,是他给了我一个家,让我休憩,让我依靠。
说实话我不明白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就像从来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在傅家的世界里为人处世一样,同样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该怎样去以妻子的身份爱一个人,我和高辛辞认识的时间是很久,但论起感情,我们俩根本就是一步到位的,一夜风流,怀孕,联姻。
我除了无条件的对他好,其余的什么都不会,高辛辞要的却从不是我毫无底线的奉承他。
上一世我们不知道因为这样的事争吵过多少次,他非要说我根本不爱他,我永远不能理解他到底想要什么,爱又是怎样的,渐渐的我也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跟他耗下去,他不肯跟我离婚,也不愿意跟我倾诉、商讨究竟该怎样改变我们的婚姻,再后来,能同时牵动我们俩的就只有孩子了,七年之痒的感受大概也是来源于此。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真的会下定决心放弃我,我想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希望他下一个遇见的人能真正的爱恋他,为他分忧,如果可以的话,善待我们的孩子,哪一天觉得孩子碍眼了也请不要伤害他,我会带孩子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天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哪有带孩子走的能力呢?我都已经死了,想来我死去也有好久了,另一个时空的高辛辞应该已经放下了吧,应该也已经再婚了,要是觉得孩子碍眼的话就把孩子交给老傅吧,还记得那时候老傅还是挺喜欢他的小外孙的,我儿子很乖,不会像我一样惹事的,陆澄澄应该也能容得下他。
至于现在这个时空,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去找他吗?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好不容易回来,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他,我好想抱抱他。
“傅小姐?”
我还没能打开门,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我转过头去,原来是在高家工作的一个阿姨。
“还真是你啊,我正想去找你呢。”阿姨喜笑颜开,跑进从她住所的小房子里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出来,很快又跑到我面前。
“王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把眼泪憋回去,硬挤出一个笑容。
“辛辞让我把这个给你呢,还让我告诉你,他这几天很忙,不能很及时的回复你的消息,但他只要是看到了就一定会回的,让你别太担心。”王阿姨把手里的木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里面就是那个能定位的手表。
“他人在哪儿啊,没有回来吗?他到底在忙什么啊?”我问。
“唔……我也不太清楚啊,这东西是早上的时候辛辞身边那个秘书送回来的,我没见到他本人,我只知道他去了外省的分公司,但具体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至于忙什么,阿姨没读过几年书就更不懂了呀,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你是他媳妇嘛。”王阿姨半开玩笑道。
“我还不是。”我小声念了句。
“啊?”
“哦,没事了阿姨,我自己跟他说吧,谢谢你。”
我急匆匆的跟阿姨道过别,急匆匆的又走,到了大路上,看着车来车往,又开始迷茫。
高辛辞根本没有回来,只是把这个手表送回来了,美其名曰是要我看见后不再担心,可传话的方式千千万,打电话、发消息,他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不会去烦他,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都送回来?难道不是让我彻底找不到他的踪迹吗?他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我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事到如今我也真是彻底体会到他当年的难过了,我错了。
走着走着我又到了酒吧,想着借酒浇愁,虽说总是会愁更愁,但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排解的方法了,愁就愁吧。
我叫来一个调酒师,连连续续二十多杯红酒下肚,可预想而来的沉醉感并没有到来,我还以为是我异能觉醒了,赶忙又换了两杯度数较高的长岛冰茶喝了喝,直到我肚子都喝撑了我才明白,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酒”的问题,它甚至称不上是一杯“酒”。
“大叔,你敢不敢再离谱一点儿啊?前面二十多杯葡萄汁我都忍了,但这个长岛冰茶……这不就冰红茶么!你随便加点儿调料变变味我都不会这么没面子好不好?”我直接气笑了,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调酒大叔颤颤巍巍的收回酒杯,眼看着就要再把刚才的葡萄汁兑点进去,我连忙制止。
“好了好了不要浪费了,我喝饱了,实在咽不下了。”我摆摆手。
“大小姐,您注意身体啊,傅董交代过不让您喝酒的,我这儿不好交代……”大叔搓了搓手,模样可怜到爆。
我趴在桌上冥思苦想,脑子里实在混的慌,只好再问了句:“哪个傅董啊?”原谅我实在记不清我走进的到底是哪个“柯”的大门了。
“这里是柯玹啊大小姐。”大叔略显疑惑的回了句,背过身还嘟囔着:难道饮料也能醉人?
饮料当然不能,但高辛辞能。
原来是小叔的地盘,我今天来这儿“造次”了一下午,今儿晚上回去免不了遭一顿唠叨,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家的好,早唠叨完我还能早点儿睡,想到这儿,我起身整了整衣服便离开。
回家走二十分钟的路,夕阳西下,人影逐渐拉长,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我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刚开了门,却见一个书包大的花瓶向我飞来。
我眼疾手快躲开,花瓶在我身后碎裂,落在地上发出震天响的噪音。
我整个人直接懵了,夭寿嘞!我走错家门了?这个招数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慈禧太后的招儿么?诶不对!没错呀!我回的是傅家啊!难不成是慈禧太后来这儿啦?她来干嘛?诶也不对啊,她怎么能回来?她指纹都被删了,再说了,老傅面前她哪敢耍混?
“你干什么!时时?没事儿吧?”
“疯子,你闹够了没有!不是叫人去找了么!”
“你自己把你儿子气走了,反倒怪到时时身上!你有病吧!”
我正想着,屋里忽然又响起老傅二叔和小叔他们的声音,而且听这个语气和内容,好像并不是慈禧太后啊?
我探头看了看,还真是误会了慈禧太后。
砸我的是陆茵茵,吃了熊心big胆!敢在傅家跟我动手,苍天爷爷呦,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从前不是装挺好的么?再说了我也没惹她呀!
眼看着老傅彻底把她摁住了我才进门去,小叔冲上来把我上上下下翻看了一圈,二叔慢了一拍,在旁站了一会儿又转向陆茵茵的方向,失了风度的怒骂。
“你自己教养不好孩子,还总找借口,陆茵茵我告诉你这是傅家,不是你撒泼耍混的地方!别以为成了傅家的夫人就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只要我们想,随时都可以再把你从傅家的族谱里移出去!”
“澄澄也是傅家的孩子!你们不能只顾着这个丫头就不管澄澄的死活吧!他原本好好的,就是跟着她出门一趟回来就跟我大吵大闹现在还离家出走……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陆茵茵红了眼,先是指着我的鼻子骂,而后又低了头哭的天昏地暗。
说到这儿我基本也就明白了,是陆澄澄终于抑制不住,头回跟陆茵茵吵架了,随后跑到了陆茵茵视线之外的地方,大概是吵架的话题与我有关,陆茵茵就把这个事怪罪到了我身上,而她向来是一个视儿子如命的人。
“是,澄澄是我儿子,但时时也是我闺女!你算什么?凭什么跟时时动手?陆茵茵,我忍你也算忍够了,如果不是为了澄澄你以为你配有名分?!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不管是时时还是澄澄,只要他们少了一根头发我都找你算账!”老傅一把将陆茵茵扔出去,高大的身躯在陆茵茵身前宛如一座大山,压得陆茵茵喘不过气。
我长舒一口气,挤出一个笑面对挡在我面前的小叔:“放心吧,我没事。”随后我走上前去面对倒在地上哭闹的陆茵茵,在这场闹剧里显得尤为镇定。
“你告诉我,你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陆茵茵抬眼绝望的看着我。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觉得她真是可怜。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毁了他。”我心平气和的说。
“什么?”陆茵茵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蹲下身,老傅还想阻拦,我示意他不会有事。
我从手机相册里找到一张图片,将她摆在陆茵茵眼前。
“中度抑郁,幽闭恐惧症,社交恐惧,我和澄澄认识至今也没多久,不到……半年吧?这些心理疾病不能是我逼出来的吧?”
“你什么意思?拿给我这些做什么,这不是我……”陆茵茵想要躲避。
我按着她的头逼迫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急了,口中含糊不清的辩解争执:“这都什么破病啊!根本就是装出来的,矫情!”
“矫情?陆阿姨,我看他面子上还能叫你一声阿姨,你装的不比他好么,慈母模样,杀鸡都不敢看,可是澄澄的血呢?你真没沾过吗?”
“我没打过他!”
“他的后腰左侧,有一道一指长的刀口,胸口下两寸,三厘米深的刺伤,掌心一道不是胎记,也是刀伤,你从来没打过他,但这些伤口你知道都是怎么来的吗?”
“你……你怎么知道?”
“他告诉我的,我愿意听他说话,只是你不愿意而已。”我微微笑道,随即起身:“你想做个好母亲,可惜用错了方式,爱自己的孩子是支持他健康快乐的生活,在他走错路的时候给予提示,不是逼迫他走自己希望的道路。他身上还有几道伤口,你是他妈妈,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会回来的……”
“他确实会回来,但你要明白,他从来都不怕你,也不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他是太爱你了,他明白你只有他了。多说无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淡淡的说,说罢,我转身又要出门。
“时时你去哪儿啊?”小叔连忙问道。
我摆了摆手:“去找陆澄澄,哦对了,把派出去找他的人都叫回来吧,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