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亏了向阳的关系,郑琳佯火化的事情很快结束,好在也没有节外生枝出什么事端,我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加上我哥一直把人往外边引,所以摄像头一时没捕捉到我的身影也没人说什么,我很快回了家,换上礼服之后便火速赶往婚宴。
婚礼十分顺利,没有出现我哥所想的,宣杏云会认错新郎这种情况,也没有宣杏云所想的波折,至于我,确实没拦了几次做什么采访,好在他们所问的都是我提前准备过的,我是新婚夫妇的妹妹,所以问题也不会过多,加上我身体的原因也可以逃避一些。
最重要的也不过是婚约的问题,只是高家的态度还不分明,老傅也一直不对我和高辛辞的事情做评价,我无法明确说我和高辛辞将来怎样,连他也是迷茫的,但我至少、也该保住我当下的,我牵紧了高辛辞的手。
趁着这个空档,高家人和我家人注意力都在台上的时候,我抓住时机踮起脚尖拉过高辛辞吻了一下。
“我和他,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状态。”
我想,我是在乎我家族的名声,可我也爱他,我不是不愿意昭告世界我和他就是在一起定了,而是现在局势紧张,两家之中总有恶人蠢蠢欲动,不宣扬反倒是让大家都冷静冷静,但我不能让高辛辞误解成我不要他了,我体会过那种感受,我不想让他也体会一次。
高辛辞愣了愣,一秒钟后取而代之的安心的笑意,并没有多么激烈,我想我们两个本来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家族关系如何,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至少我们可以决定彼此相爱。
周遭一片哗然,想来破坏两家盟约的消息在这段时间被放出去不少,外界估计都觉得我和高辛辞就要分手了,现在反转,只怕都要好好惊讶一阵儿了。
“今天是我哥哥和嫂子的婚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帮着做,就先告辞了。”我点头微笑示意,梁森便带着一众保镖拦下记者们,我和高辛辞保持着风度,直到回了休息室。
“黎浠,我的另一件礼服呢?”我缓了一阵儿后又招了招手:“婚宴快结束了,再有就是晚宴,差不多该换衣服了。哦对了,澄澄是确定不来了吗?傅家一向看中长子,哥哥又是二房独生子、且一向能力出众,清云哥也是掌事中的佼佼者,他要是真的不来,对他以后在傅家的名声不好,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黎浠一面将礼服带出来整了整,一面又闷闷不乐的走过来帮我摘身上的首饰,不住的念叨:“小姐您还管小少爷呢,他自己不愿意来,又不是您不让他来,他自己不好好过活、给二房甩脸子,要遭什么罪也是他活该,我还怕他牵连你呢。”
“别乱说,澄澄是病了又不是没有原因,跟二房有什么关系。”我连忙制止,轻轻拍了下黎浠的手背,她这才瘪了瘪嘴停息了,我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说:“你这话最多说给我听,去了外面可不敢胡说,你可知道家里利害的。”
“放心吧小姐,我还是惜命的。”黎浠眨巴了眨巴眼睛,将我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放回了盒子里。
“行了行了,你少胡说八道,给小姐招惹麻烦有你好看的。”刘阿姨从茶水间出来,递给我一杯温水,顺带挤开黎浠,“你上一边去,嘴消停了再出来,我给小姐换衣服。”
刘阿姨是黎浠的姨母,黎浠也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着实怕得很,见此情形我也只好打圆场,对黎浠使了个眼色:“你去给我拿点吃的吧,我饿了。”
“收到我的亲!”黎浠见状一溜烟跑了,我无奈的笑笑,转身进了衣帽间。
好在礼服和装扮到位之后,看了看时间还早,还能再休息半个小时,我松了口气,也正好享用黎浠带来的几盘点心,刘阿姨一面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眼神有些逃避的意思,可糊涂一句明白一句,我也还是晓得了,不是没有人想去叫澄澄,但也确实只有我屋里这几个,是我惦记着才去说道的。
澄澄确实病了,但只是低烧,今早上就好了,我房里的人打过电话,他也只是匆匆两句就敷衍过去,到后来,甚至电话都不接了,露露来之后黎浠也有过去问,但露露对此也无话可说。
“澄澄是个心气高的人,但也很自卑、敏感,打从进了咱家起,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家里人不疼他,甚至、欺负他,拿他和人作比较,无论他做到多好,多累,天才也有输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把他当过真正的亲人……”
我忽而便感叹了这么一句,其实打从一开始,我没有对陆茵茵下手,不是我不恨她,也并非看不上她,我总是要为澄澄做打算的,或许是上一世我欺他恨他太多,到最后却是他护我,我心存愧疚,或许是他只有我了,他依赖于我。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了,都两年了,我却还清晰的记得他在写哥坟前对我说的话,在我最困顿、最孤独的时候,是他靠在我身边,轻声对我说,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新亲人。
刘阿姨深深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捏了捏我手臂一字一顿劝诫般说:“小姐,小少爷或许真的可怜,但您听我一句,无论他怎样,都是他的命数,是他自己的母亲做了孽,母债子偿,逃不过的。我不知道为何上天会把这些难过加注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他的苦难从何而来,但你的苦难大部分是他带来的,你得为你自己想想啊。”
“是啊,黎浠刚才说的话,其实我觉得没错。小姐,您平时对小少爷的关心不少了,他对你再好,你俩也算扯平了,小姐,小少爷跟你不一样。”张阿姨收拾完一边的首饰也搬了个凳子坐到我旁边,示意黎浠到门口看着,十分严肃压低了声音才说:“小少爷敏感,心气儿又高,这才会激发他向上的意志,他爱您,但他是有功利心的,甚至有些时候会不择手段,这点我想您会比我更清楚,如果他天生没有与您相比的资格就算了,可他是咱家亲生的啊。”
“眼看着成年礼就要到了,您该早做打算了。”刘阿姨双手搭在我膝盖上敛容屏气道。
我登时便明白,她们今天这些话不是突发奇想劝我,是早就商量好的。
“您年岁大一点,生日恰好又是中秋节,就在五天后了,小少爷十月二十三还早着呢,您是占了先机的,加上身份,出身也光彩,中秋傅家一定是回老宅过日子的,到时候进了洪堂,随便提一嘴婚礼这话题,自有人为您冲锋陷阵!”
“小少爷这次算是自掘坟墓,这种时候,还有谁有闲心关注他怎么样?您生母病逝,不是也没人过问嘛,他母亲还是个犯了事的,不上赶着赎罪,却躲去未婚妻家跟人赌气,谁会理他?但这件事,也未必不是二爷和疏忱少爷早一步抓住了他的弱点、为您铺路,您应该顺着这个梯子往上爬的,参他一笔,不能心软,您就算是想护着小少爷,您上位之后也可以护,但如果小少爷先一步反应过来了,就算他能容您,那陆夫人呢?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以后在家里的路,就举步维艰了。”
刘阿姨和张阿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确实追逐过权力,也早明白,我和澄澄的争端不会轻易揭过,只是真到了这件事面前,我总是觉得冰寒刺骨的。
但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澄澄真的上位,我的局势不会比上一世好,那时候我根本没有争斗的心思,也没有培养半点势力,跟澄澄完全是没法站在一个平面的,所以掌家继承人的位置是直接落到了他肩上。老傅和二叔小叔护着我,那是因为我所处弱势,也不指望我有出头之日,如今,他们却都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架势,是要放任我们争夺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我和陆茵茵的关系更甚之。上一世我确实也主动招惹,但最多也就是让陆茵茵难堪,还不至于到了让她没法见人的地步,澄澄是个感性的人,且他是敏感的,陆茵茵的关系显然和他更近,我打压陆茵茵,难免会让澄澄不痛快,哪怕他知道自己妈妈有错,没有走到输的时候,他不会认错的,我若输了,只怕将来陆茵茵要欺压我,他大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过分到要命的程度,他不会管我的。
“老宅那边,云谨少爷留下的根基并不算薄弱,旁支的势力加上许多学生,现在基本被云嫣小姐全面掌控,云嫣小姐随时为小姐效劳。”刘阿姨定了定道。
“云嫣?”我一时恍惚,我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幼弱的模样、楚楚可怜喊我小姑姑的时候,我并没见识过云嫣在争权上有什么本事,也没办法联想她带领众人,不自觉的便摇了摇头叹息:“如果云谨还在,我或许有八成把握,云嫣的话……澄澄在老宅的势力,大多是从前与我不睦的守旧派,虽不至于拉扯到长房以外的势力,但那些多少、是曾经和老傅一起并肩过的,有些底子的,我如果真用嚼舌根子的方式,未必能讨到好处。而且澄澄从前再不光彩,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陆家再蠢再坏,到底也算个靠山,郑家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姐别气馁,也别小瞧了云嫣小姐,如果您是担心云嫣小姐没有争权领导老宅学生的能力,觉得众人追随只是为了当初云谨少爷的威望,那您大可放心。”刘阿姨轻笑笑附身过来:“老宅未选中掌事的学生居多,虽然不能算是天才,但也绝不会是傻子,察言观色、站队的能力还是有的,这样的学生和旁支子孙中,云谨少爷,周林颂周先生,您身边的掌事秦柯小姐,符祤小姐,都是叫得上名的佼佼者,秦小姐被二爷看中出头了,这无话可说,云谨少爷病故,剩下的两位也足以领头带领众人过活了,可眼下这两位,都心甘情愿的居于云嫣小姐之下呢。”
“云嫣小姐若是真没什么本事,兄长病逝,她没了后盾是活不到今天的,您也不是时时刻刻看着她的,所以小姐不必担忧云嫣小姐那边,更该着想成人礼。依我看,小姐只要肯拼一把,没什么不可能的,二房一定是向着您的,三房那边,三爷现在虽然还不出声,但行动上已经表明,要知道,云谨少爷是三爷的学生,云嫣小姐自然也跟随兄长归属三房,三房的人带领众多学生一起支持您,三爷一声不吭,这还不能说明吗。”
张姨略有些焦急的晃了晃我,我瞧着她们的模样,心里自然会有动摇,我也学过一个道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让我想想吧。”我避开众人,一面走一面装作听进去了一般念叨:“所有的事情,等我回了老宅以后再做定夺。”
我还是打开了手机,想要说些什么,但指尖还是停在了和澄澄的聊天框上,想了想,叹口气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小姐,纪先生来了,说要见您。”黎浠从门口探了探头。
“让他进来吧,你们出去倒杯水。”我示意张姨和刘姨,纪槟在她们眼中是比邵勤更重要,也更邪门的存在,在国外经商多年是有自主的权力的,一回来第一件事是找我,若是好事,说不准儿能把海外市场的势力也带给我,自然利落的出去,也只剩我一个人担忧了。
纪槟闭上门,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去、扔了一沓资料在茶几上。
“你还是来婚礼上了,不怕被人发现么。”我走过去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昨天傅疏忱都看到我了,我不来不是更引人注目么,他是失恋了又不是傻了。”
“话是那么说,可我哥和你又无冤无仇,就算被发现,你当初是为了救我才得罪小叔,未必会为难你,但今天你来了,那是直接往小叔枪杆上撞呢。”
纪槟低着头笑了笑,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挑着眼睛瞧着我:“大小姐,我已经被发现了,来了,带着口罩,傅鸣延和裴圳未必能认出我来,尚有活路可走,但要是不来,我回临江不上报、脸部还有异样的消息一旦传到你二叔耳朵里,你以为我就能活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二叔为什么要杀你?”
“你小叔也没道理杀我啊,是他做亏心事在先,裴圳不还是动手了。”纪槟不由笑出声来,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而后叹了口气:“我救你本该是有功,但最后点头要杀我的是你父亲,他舍不得、看不惯,也只能让我换个身份生活,作为上位者,该狠的时候是要狠的,我的一条命,比起傅家的安宁,傅鸣延的脱罪,根本不值一提,亲兄弟和义兄弟哪个更重要,你觉得呢?”
我缓了缓,却也无言以对,只能把目光投在他带来的一沓子资料上:“这是什么东西?”
“乔禾儿的资料,别人就算了,这是个领头的。”
“我早就说过,郑夫人的事情你想怎样就自己解决,不用拿到我眼前,有什么需要的我帮忙就够了。”
我有些烦躁了,向后靠了靠,纪槟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依旧还是将资料扔到我面前。
“我没指望你给她报仇,这东西只是留给你的,害了郑夫人的如果是外面的人,那我自行解决,我只怕是家里的,在郑夫人之后大概还会对你动手,你之前不是也查到了,你的药有问题么。你回老宅之后亲手处决她,是让你看家里人会不会有异样,如果真的有人冒头,那你心里也有个数。装样子还是会的吧?”
我想了想,把资料拿到手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就算她给的消息是假的,我好歹也有个范围,老宅那么多人,我哪看得过来。”
“她要是能蹦出一个字儿来我也不会费事儿的拿到你面前,还给我装哑巴呢。”纪槟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脸部肌肉一颤一颤的,“老宅的事我不懂,你自己想办法,再说了,能把手伸到掌家夫人和小姐面前的好像也不能太多吧。”
“行,知道了,就这些吗?”
“还有陆茵茵。”纪槟揉了揉太阳穴,忽而又说。
我就知道,他不会容忍很久的。
“你成人礼快到了,势力积攒的怎么样,有几成把握?陆家……是不是挺麻烦的。”纪槟逃避着我的目光深一句浅一句的说着。
或许我真的也有私心,纪槟动手又与我无关,也或许就是不在乎,在乎了也拦不住,我低下头,没有再看他。
“你就算杀了陆茵茵,澄澄的母家还是姓陆,陆家也不是奔着帮陆茵茵来的。”
“陆茵茵如今还拖着陆家,是为了她儿子上位之后她有个炫耀施舍的地方,陆家哪怕被瞧不起也是有希望的,但傅疏愈那个小崽子就算需要助力也恶心陆家,早就想甩了,所以只要陆茵茵消失,陆家看不到前路自然会放弃。”纪槟见我并不抬头,便知晓我已经动摇了,简单结束之后便没再吭声,只将一杯热腾腾的茶推到我面前。
我并没有接那一杯茶,但也再没能抬起头。
“随你吧。”
“封先生,封先生小姐在里面休息呢……”
我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黎浠焦急的声音,纪槟重新戴上口罩,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也被猛地推开。
门外是气喘吁吁,脸色十分难看的封适之。
“怎么了?”我问。
“陆茵茵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