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准信的顾平安立马老老实实的跟在邓国庆后面，右手边还跟着两个模样精致可爱的小娃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试验田去。
这一回邓国庆硬生生挤进了驾驶座里当起了导航，总算是走对地方了。
“你们大队养的猪可真是肥啊。”
顾平安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边用余光好奇的四处张望，他心下微微讶异，原来邓国庆没有骗他。
除了村尾那两栋惹眼的楼房，其余人家的房子便显得破旧普通了许多，这一点倒是对上上邓国庆来时说过的‘苦’。
小货车正稳稳的往试验田开，这一路他们在乡间被晒硬的泥道上遇到了牛车和人拉着的板车，车上都装着满满的东西。
可那车上面拉着的东西顾平安不认识，以至于他好奇的很，他定睛看了好久确定自己根本没见过那两样东西，奈何身边就两个年纪很小的娃娃，他有点不好意思问，早先厚的令人发指的面皮到了这个时候竟是变得有些薄了。
“......”
小货车越开越远，越是靠近试验田空气中便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香甜气味。
“锦宝妹妹，这是什么味道这么甜啊。”一路上的安静让顾平安凑近了小姑娘开始寻找话题：“你知道吗？”
“知道呀。”阮似锦挪着小碎步后退了小半步，明亮水灵的杏眸像是盛满了揉碎星辰的光，“但是我不告诉你~”她得帮自个爷爷制造神秘感呢，可不能现在就露馅了。
顾平安微眯起眼，得到了这个否定的答案后白净俊秀的小脸上布满愉悦。
他一点也不生气。
好奇怪。
明明被小妹妹欺负了，可心里就生不出气来。
难道是因为小妹妹太可爱了吗？
哎，好想抱回家啊。
也不知道犯不犯法。
顾平安抿着唇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要是他拐了孩子回去自个老子是会去警局捞他还是把他吊起来打...？
想到这，顾平安瘦长的身子猛地一哆嗦。
他觉得他老子是不会捞他的，说不定会一枪崩了他替天行道。
顾平安匀称的眉微微一皱，接着耷拉下挺拔的背重重一叹，整个人像是熄了火的柴，蔫哒哒的垮起了一张俊脸，就连看向小姑娘的眼神从炽热化为无奈不舍。
看来没办法把可爱的小妹妹抱回家去了。
没办法，狗命要紧。
“......”
清河试验田终于到了。
邓国庆小眼放光跟雷达似的扫视着整片西瓜地，但这一次试验田附近的人好像多了不少，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香甜味道。
糖？！
难道这小小的清河大队真顺利的弄出糖来了？
邓国庆神情焦急且无比亢奋，等工人一停稳车他就忙不迭的开门下车开始四处张望了。
也是巧了，阮老头子正好从三号作坊里出来，虽然热的那张褶子脸黑红黑红的，但是也不妨碍人逢喜事精神爽。
阮老头子的气色看起来比从前好太多了，眉宇间的沉闷都散尽了，剩下的只有坚定明朗。
“邓经理来了。”阮老头子和气的招呼了一声，不过分热情讨好也不冷淡，很适中，刚刚好。
“爷~”阮似锦拉着身边的小哥哥弯起眉眼，笑盈盈的跟自个爷爷打了声招呼，“我带小哥哥去摘西瓜啦~”
“好好好，慢点。”
阮老头子眼神宠溺的看着自家小孙女，这两天太忙了，要不是小孙女常常过来，他这一天还真瞧不见小孙女几次。
邓国庆见此虽然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急挠，但他心里明白自个已经来了，谈事情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的。
倒是顾平安，他见两个小孩都去西瓜地了，也跟着规规矩矩的向阮老头子说了一声才离开。
“那少年是县城顾县长家的小儿子。”邓国庆拿出口袋里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顾二喜欢吃西瓜就跟着我一道来了。”
阮老头子点了头示意自己明白，“西瓜在地里，有好几百个熟了的，还没摘。”这两天太忙了，忙着制糖，喊邓国庆过来的事也是没办法。
夏天热，制好的糖不太容易保存，如今都放在避光的地窖里。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保存大队的糖，阮老头子还偷偷藏了几张制冷符在地窖里。
可每天生产的糖量越来越大，阮老头子想着一直这么存着也不是个事，恰好制糖出来的第二天邓国庆耐不住性子打电话来探听西瓜的情况，阮老头子想了想便说要是来能拉几百个大西瓜，但他心下已经打定主意准备等邓国庆同意过来就将自个大队里生产的糖推销出去。
总得让大家伙瞧见自个的努力是能换来成果的。
“那我这就让他们去搬西瓜。”邓国庆对着小货车旁的两个工人招了招手，待两个工人都跟着下地摘瓜去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向阮老头子打探道：“阮大队长，我好像闻到一股甜味，是从你们那边的制糖作坊里传来的吗？”
“是啊。”阮老头子笑了笑，气定神闲道：“红糖白糖都捯饬出来了，费了不少功夫，好在是成功了。”
“哦？！”邓国庆小眼放光，惊喜的同时拱手道：“恭喜恭喜，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说完邓国庆状似苦恼，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现在县城里什么货都紧俏，别说是西瓜了，就是红糖白糖都...”
阮老头子听了这话哪有不明白的，但他没有轻易接话茬，只是佯装好奇的问：“都怎么了？”
邓国庆状若无奈的摊了摊手，“不够卖啊。”
说完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似的，邓国庆掰着手指头数，“这婚丧嫁娶逢年过节走亲戚串门子的，哪哪都需要糖。可这糖在县城都是限量的，家家户户有个斤把糖票都不得了了，供销社刚到的货一天就卖完了。”
也就是说之后的人哪怕手里有票也买不到糖了。
邓国庆这话倒也不作假，这年头黑市被管的紧，黑市里虽说有货但卖价很贵，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胆子大敢去黑市里买东西，一般来说若不是家里没有米面开锅了基本没什么人敢冒着被红卫兵抓的风险去黑市。
县城的工人和乡下人还不一样。
在县城犯了事的工人很容易被批斗作风问题，一旦人品不好很容易失去手里的铁饭碗。
这工人的职位可不比乡下种地的苦活，好多人眼巴巴的挤破脑袋都想要进厂当工人呢，所以轻易没人愿意被抓住把柄丢工作。
因此，很多人宁愿用钱多换点票到时候守着点去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里连夜排队买东西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去黑市里买。
就说现在吧，已经八月底快九月初了，往后的日子不说嫁娶了，就光说那中秋节，城里走亲戚串门子的多少也得买点红糖和水果罐头在手里才好回家。
毕竟乡下人都以为到了城里有了城市户口吃到商品粮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嫁到城里的小媳妇们就靠着过节带回家的东西撑面子呢。
这段时间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淘换票证了，可人人都等着过节呢，很少有舍得把票卖出去的，因而很多人都暗戳戳的准备等供销社补货的那天请假专门排队买东西。
实在没办法，这年头物管局统销统购，每个地方都限定货量，如今给的货量越来越少，根本不够卖。
如果不是如此，邓国庆也不至于看到清河大队的西瓜和红糖就跟看到金疙瘩似的。
但邓经理也不是说心底善良为了无私奉献，而是百货大楼有明确规定，只要是自个凭实力弄来的货源，卖出去的货品收益可以提成，除此之外还有奖金拿，而且大家心知肚明，自个弄来的货也更容易做些手脚，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舍得下脸面。
毕竟有回报才能更卖力的付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