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村尾阮家。
吃着水果的阮似锦表情悠闲地看向灶房中绣娘母女和自个妈妈互相交谈着一块做美食的样子。
阮似锦看到这个画面下意识的就想起了位面交易商城。
——让活下去的人有活下去的机会。
阮似锦死过一次,所以重来一世后更珍惜活命的机会。
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她死过一次才认清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管你生前如何努力,不论你生前如何不甘,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大概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在第一次和绣娘母女做交易那会,她除了想要试探位面交易商城的底限之外、大约也动了几丝恻隐之心吧?
甚至后面面对其他客人也是如此。
如果是从前的她,大概会更在乎别人可以为她提供的价值。
阮似锦眨了眨眼,她似乎已经变了很多了。
望着眼前温馨的场景以及绣娘母女脸上真切的笑容,阮似锦不禁反问自己。
重来一世难道一定要跟以前一样吗?
难道做一件事一定要达成什么崇高的目的或成就吗?
难道一定要从想活下去的人身上榨取那点剩余价值吗?
凡人便是如此矛盾。一面踩在道德制高点嘲讽他人冷血理智,一面私下又做着更加丧心病狂的事、说着更丧尽天良的恶毒话语。
仿佛又想做好人,又做不成好人。佛口蛇心,于是成了个四不像?倒是可笑可悲。
阮似锦扪心自问,以她当时的想法,她对榨取落难者的剩余价值没有丝毫兴趣。
就算她的藏宝拿不到手,但她还有灵田和其他求生手段。只不过那时的她不愿意对任何人交付身心而已。活着才能东山再起,没实力之前对任何人都保持一份戒备难道不对吗?
思考到这里阮似锦忽然自嘲般的笑了。
她何必管别人如何去揣测她的行为?她就是她,有自己的道,走自己的路,何必在意一旁阿猫阿狗的想法?
她做的一切事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心,不就足够了?
至于别人会如何评价她的行为,那不过是别人代入自己主观意识的狭隘判断罢了。
追根究底,外人口中辱骂嘲讽的她不过是他人狭隘心中映射出的她,又不是真实的她。
阮似锦忽然想起从前在凡间时半仙挂在嘴边的业障。犯口业者最为常见,因为单凭面相很容易就能判断的出来。
凡间的其中一个半仙常说:嘴臭的人基本上都命苦,因为言语上的尖酸刻薄和阴阳怪气是凡人匮乏而虚弱的内心投射,这恰好足以说明他们的成长经历大概率是不幸的、悲惨的。
没见过幸福的人自然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幸福,所以眼里心里全是戾气恨不得上手毁了别人的幸福。
因而这半仙遇到嘴臭的人往往会眼含怜悯、怜悯有些凡人可悲而不自知,他们总自以为聪明绝世,实则一文不值、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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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阮似锦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只捏着奶糖的手,冷白的肤色,比自己稍大一点的手,其实很容易辨认出是谁。
阮似锦顺着那手看过去,比之以往暗淡沉静了许多的杏眸中倒映出了一张熟悉而稚嫩,神情却认真的像个小大人似的脸。
恍惚间阮似锦觉得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脸,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因而阮似锦少有的沉默了,小脸上的神色也不似从前那般像个明媚似火的小太阳了。
“......”
试问,若是能当个被爱着的小孩谁愿意当一个内心千丝万缕算计的大人呢?
只不过大部分人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
“锦宝,吃糖吗?很甜。”
夏乾辰动作小心的拧开了糖纸,冷白的小手没有碰到奶糖,他凝着眉绷着小脸认真的捏着糖耐心等待着小姑娘接过去吃。
阮似锦小脸上的表情顿了顿,过了一会才上手接过他的糖,动作很随意的塞进嘴里,而后垂下睫毛小声问他:“小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夏乾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神情恬静配上他三好学生的坐姿莫名显得有些乖巧。
夏乾辰如实道:“来给锦宝送糖。”
“为什么突然来给我送糖吃。”阮似锦似有所感的继续问着。
夏乾辰抿了抿绯色的唇,漆黑的凤眸里闪过一瞬的无措,而后小声道:“锦宝,不要不开心。”
阮似锦抬起眼帘,卷翘浓黑的睫羽像蝴蝶煽动翅膀时的轻颤,四目偶然相对时她随口问道:“小哥哥怎么知道锦宝不开心了。”
夏乾辰抿着唇,难得发愣,大脑在努力的思考如何回答。
锦宝今天的问题很多、而且比起以往,现在的问题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难道要说在家里看书抬头时恰好看到锦宝像是小太阳一样会发亮的身体黯淡了光芒。
再加上他跑来的时候看到她小小一只像是故事里的流浪猫一样孤零零的坐在门口发呆,看起来就和开心搭不上边。
所以他才下意识明白她是难过了。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心里隐隐的有一道声音在提示他。
不然他也无法那么轻易就明白锦宝是在难过。
他只知道锦宝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了,脸上没有笑容,眼里的光亮好像也消失了。
明明还是小小一团却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夏乾辰的沉默让阮似锦有些好奇,她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瞬息间压下那些属于成年人的纷乱思绪,水汪汪的杏眸也随之恢复以往的灵动、明亮。
“我看到了。”
夏乾辰缓缓垂下上了眼帘,声音很轻,像是一阵清风漫不经心的拂过。
他知道自己的不同,大约是异类。他在故事里看到过,异类是非常容易被他人讨厌的存在。他不想成为异类,但他更不想撒无意义的谎。
夏乾辰的声音很浅,但隐约还能听出他没藏好的不安和小心翼翼:“锦宝开心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身体里的灵力有光亮,像、天上的太阳。”温暖的、明亮的。
夏乾辰说起‘灵力’时几乎用上了气音,但他知道锦宝能听得见。
夏乾辰也学了心法,知道身体里流动的力量是什么,也知道最初是锦宝握着他的手、为了把他从黑暗冰冷的痛苦中拉了出来。他比同龄人早熟大概也是因为记得那五年。
不过哪怕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沉静早熟,他依旧只是个小孩,不懂得大人眼里看见的复杂与肮脏。他只知道锦宝帮过他,而他只是单纯的想对锦宝好。
这有错吗?
谁不会对带自己脱离病痛的人产生依赖呢?
哪怕他眼下只有五岁,但正因为如此,他对人好的行为才更纯粹。
阮似锦听完,越发确信那双眼不是天生的而是禁制,或许称作代价更为合适?
以她对小黑龙言语的分析,夏乾辰上一世的实力明显高于自己,可同样是重生,夏乾辰却失去了所有记忆被‘书中世界’的诅咒所腐蚀。虽然他体内的灵力下意识与诅咒抗衡,但身体却被两股力量对峙冲撞到残破不堪。
并且...
她的记忆消失的也很奇怪。怎么就那么巧,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偏偏将与他相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阮似锦抬起小手,落在他蓬松柔软的墨发间肆意的揉搓着像是在发泄什么不满一样。
这样一个明知会有生命危险还敢改变她劫数并且把灵宠给她护身的人,上辈子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呢?想不起来也会让人郁闷。
阮似锦重生以来算是头一回对过去发生的事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锦宝?”夏乾辰眸色疑惑,没有反抗,任由头发被揉乱,也只当是好朋友之间的玩闹。
“嗯~”阮似锦弯起杏眼终于笑了,她声调软糯如旧:“小哥哥,糖很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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