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苦笑道:“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朱七牛这可就不解了:“那你说的是啥事儿?”
“当然是你扣住蓝玉他们的战利品不交给皇帝的事儿,你可别跟我装糊涂。”
朱七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嗨,你说这个啊,那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不是都让我卖掉了吗?
为此,孟毓崇没少给那些关内的珠宝商发请柬,吸引他们过来,他们这一过来,也给太平城带来了不少人气,拉动了当地经济。”
“是啊,卖金银珠宝的钱呢?”
“钱都就近存进财部下辖的蒙古承宣布政使司辖区内的银号了啊。”
“然后呢?”
“然后我们蒙古承宣布政使司又把它们调出来一笔笔花掉了啊,现在已经没剩多少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城,每天人吃马嚼得多少钱啦,本来以前就是财部在出钱养着嘛。
而这些金银珠宝本来也是要入财部的库房,程序上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又没故意瞒报,趁机捞钱。”
朱棣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属于是一叶障目了,竟忽略了七牛身兼多职的优势。
“那……那些牛羊马匹和骆驼呢?这总得送去京城交由皇帝和财部处置了吧?你不是一样都扣在了草原上。”
朱七牛摇了摇扇子:“你说那些牲畜啊,留在草原上有什么不对吗?
它们本来就是要吃草的,也只有草原上才养的了这么多牲畜,过去咱们中原缺马,本质不也是缺草吗?
若是把它们上交国库,这么多牛羊马对关内来说是多大的草料消耗啊,难不成喂它们吃正儿八经的粮食吗?
可若是把它们分散开来卖给老百姓,数量相对而言又太少了,一人连一斤肉都分不到,根本没有意义,不然我早就让孟毓崇把它们卖掉了。”
朱棣皱眉道:“我承认你说的完全在理,可你别忘了,无论你是作为征虏大将军还是作为蒙古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你都没有权利扣押这些牲畜战利品。
至于九部,或许有代管它们的资格,但九部是面向整个大明的,而不是专为你蒙古承宣布政使司而设,所以你这完全属于是越权,哪怕你是九部侍郎。
一旦消息传到朝廷,恐怕御史言官们不会放过你,各种参你越权、贪功、贪污、拥兵自立的奏折肯定够把你淹没一百遍的。”
朱七牛合上扇子,用扇子蹭了蹭脑袋:“你说这个啊,我早就想到了。确实,九部不是专为蒙古而设,但蒙古是草原,天然适配各种牛羊马群,所以这批牲畜完全可以全都留在草原上。”
“你准备怎么做?”朱棣问道。
“很简单,迁移关内百姓,经营这片草原,把牛羊马分给他们,将来好为关内提供更多牛羊马。”
朱棣闻言,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有点摸不清头绪:“说的详细一些,不然我没法完全理解。”
朱七牛拿出一旁早已写好的奏折递给朱棣:“呐,自己看吧。”
朱棣接过一瞧——臣蒙古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朱秉文叩拜吾皇……蒙古草原今初步并入大明,缺少百姓耕耘,而关内人口近些年逐年增长,再有十数年恐部分优先发展地区劳动力过剩,田亩不够划分,各种资源亦难以充足养活大量百姓。
——另,近年来虽有农场集中治理政策,各地尽皆一片丰收,红红火火,大明财力远胜从前,然政策落实于县、乡、村时难免因为官员能力、地方环境等出现厚此薄彼之象,部分发展缓慢之县、乡、村之百姓仿佛置身于惠民政策之外,实无享受朝廷照拂,纵然一日三餐饭亦难以为继。
——不若准许草原建城之民夫自愿就近安家,再迁移其家眷,或迁移关内自愿迁移之百姓,依朝廷分田分地之政策允其划分部分区域草原自有,再半价售卖牛马羊予其自力更生,效仿草原牧民。
——若能如此,则数年之后汉蒙一家亲,草原彻底人心思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看左下角处,郝然盖着蒙古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大印。
这还没完呢。
朱棣仔细一瞧,这份公文的左边还有另一段批语。
却是朱七牛以掌管大明百姓户籍之户部之户部左侍郎之名义对这份公文天花乱坠的夸奖了一通,就跟这份公文其实是另一个官员写的、朱七牛只是以左侍郎官身尽职尽责的审核一般。
而在这段批文的左下角,郝然还盖着一个户部左侍郎的大印。
就……自说自话呗。
这跟左手倒右手有啥区别?
关键你还自己写那么大一段话夸自己出的主意,你是有多厚的脸皮啊!
以前的公文都是老一套的流程,哪怕都是你自己批改,自己盖印,我还没觉得有啥不对,如今碰上这样需要关内大肆更改现有流程的公文时,我才发现我真是小看你了!
朱棣苦笑连连的合上奏折:“以地方布政使的名义上奏折,建议迁徙大量百姓过来,再以户部左侍郎的名义批复,这下只等皇帝盖上皇帝之宝,这份公文便能彻底通行天下,征召百姓迁移了,七牛啊七牛,你还真是想的够周到。”
朱七牛嘿嘿一笑:“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哈?”
“没什么。那你说皇帝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