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醉眼惺忪、似乎有些迷糊的老丈人,朱七牛不禁有些感慨。
有些人虽然具体的办事能力不是太突出,也没有太可圈可点的政绩,但格局、眼界和会来事儿的品质却让人不得不服啊!
难怪老丈人你能当稳这十几年的应天府尹,给三代皇帝当大管家。
这也就是丞相制度被太上皇给玩废了,不然就你这品质,当个和稀泥的丞相大人绰绰有余,没准还能混个一代名相的名声。
“岳父大人,不瞒你说,先皇调杨士奇去当正四品的太和知府时,正是打算让他待满三年、在地方上刷足资历后,由他来接任你应天府尹职位的。
你这一退,可是让皇上轻松不少啊。毕竟应天府尹一职关系重大,而你当了十几年府尹,一点纰漏都没有,皇上也不能为了安排好杨士奇,说拿就把你拿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朱七牛有些佩服的吐露道。
黄育才笑了笑:“细细算来,杨大人正好外派三年了,看来我这退的是时候啊,歪打正着了。听说他是你发现并举荐给先皇的?”
“是,那都是建文三年的事儿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奉命去接洽琉球三王,结果却在一个小客栈里无意中结识了他。”
黄育才若有所指的说道:“如此说来,由他来接任应天府尹之职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朱七牛微微一怔。
随即彻底想明白了。
老丈人这是觉得应天府尹一职十分关键,得由信得过的自己人来接任?
是了是了,作为其中一届应天府尹,我推行的许多政策都十分受应天府老百姓喜欢,这无疑也是我政绩中相当突出的一段。
若是杨士奇萧规曹随,那老百姓提起这些政策时必然会提我一嘴,心怀感激。
常年生活在京城的各大高官常年累月生活在别人对我的吹捧和感恩中,自然而然就会对我多产生几分好感。
而若是换了旁人来当这个府尹,人家可就未必照做了,万一人家逞能乱改一通,搅扰了百姓早已习惯的正常生活不说,还可能影响我的声誉。
而若是每一任应天府尹都乱搞一通,都不用太长,七八年后,老百姓怕是只有认真回想时才会记得有一任府尹叫做朱秉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区区一份辞呈,直接赚了三方感激!
在这方面,我愿称老丈人你为小宋濂。
“是啊,杨大人在先皇身边协助处理政务多年,又被外放到了太和府这样环境、局势都很复杂的地方当了三年知府,想来是深知百姓不易,颇懂政务之道,若由他接任应天府尹,老百姓可有福了,皇上也能更放心。”明白归明白,心中的想法朱七牛却是只字未提,顺着黄育才的话说起了场面话。
黄育才秒懂朱七牛的话,隐晦的扫了团团一眼,不再提这茬儿了,端起蜂蜜水豪饮三杯。
然后他就醉倒了。
隔天早朝,黄育才等大臣们商议完主要事情,皇帝即将宣布退朝时,从袖子里掏出辞呈,迈步走到了大殿中心。
“启禀皇上,臣黄育才有本要奏。”
作为应天府尹,皇帝的大管家,黄育才的地位无疑是相当高的。他的一言一行,很多时候也都相当瞩目。
但实际上呢,他是很少在朝堂之上发言的,以至于很多人都习惯了他的默不作声。
今日他突然要上折子,大家还挺好奇,纷纷看向了他。
皇帝朱雄英却仿佛早就知道他要上折子似得,一点都不惊讶:“黄爱卿的折子啊,倒是少见,呈上来。”
自有太监去把折子接了过来,送到了皇帝手中。
打开折子一瞧,朱雄英问道:“黄爱卿觉得自己年老体衰,想要请辞,还推荐了太和知府杨士奇接任应天府尹一职?”
黄育才恭敬抱拳:“是。”
“你跟杨士奇杨大人很熟吗?”
“杨大人曾是武英殿大学士,协助先皇处理政务六年,而臣是应天府尹,自然是有些政务上的接触的,但我们并无私交,臣举荐他纯粹是为了公心。”
朱雄英笑问道:“既染并无私交,何以你这么肯定他能当好这个应天府尹?”
黄育才不卑不亢的答道:“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杨大人之沉稳干练臣是有所体会的,毕竟他是先皇培养出来的人嘛,本身也有功名在身,相信他能做好应天府尹。”
朱雄英用手指敲了敲龙案:“这样啊,但似乎说服力还不够,杨士奇朕也是接触过的,能力是有,但一来他年纪不大,才三十岁出头,二来他在地方上任职较少,只当过三年太和知府,这偌大的应天府,他能管理好吗?”
黄育才道:“蒙古那边与京城这边多有来往交流,霍去病号和卫青号更是经年累月的往返两地,送人运货,臣作为应天府尹,对那边的消息还是多有了解的。
据臣所知,诸葛明、赵宝、齐泰、杨士奇这四位蒙古知府在地方上都做的不错,尤其是在发展人口、增加牲畜数量、鼓励百姓进厂、配合四位王爷出城犁地、提供军马等等方面,想来关于这些,皇上和吏部、都察院的诸位都有所了解。
而在这四位知府中,杨士奇杨大人虽然去的最晚,做的却反而最好,太和府内的人口新增数、牲畜数量等常年排名第一不说,单说他三个月前亲冒矢石、率领牧民前去接应代王麾下的士卒并斩首五十,就足以看得出他的魄力与沉着机智了。
臣自认为比他差上一截。以臣这样的浅陋之才都能当十几年应天府尹,何以他却不行呢?恐怕他只会比臣当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