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心将这一幕饰演的很好。
片场内光线十分暗淡,尽管有宋满月和十几个剧组在场,乐心还是不可避免的不自在。
想象着宋满月交代的剧情,乐心只觉得周围寒冷,也觉得自己孤独无助。
这让她想起童话故事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恐惧害怕时,小女孩燃起一根又一根火柴…
于是,乐心想起身边有一个名叫“火折子”的道具,在之前的拍摄中,她见过宋满月使用,是操作很简单的物品。
乐心在黑暗中摸索,而后摸到一个竹制圆柱,由于光线昏暗,她并不确定这就是火折子。
所以乐心学着宋满月,在黑暗中用手指一节节寻找着盖子,直到轻轻掀开后出现微弱的火光,豆大般暖黄的光并不能驱散所有黑暗,却能照亮乐心饰演的赵禾。
镜头中,赵禾被暖光笼罩,露出片刻间的笑容。
饥饿和寒冷充斥着她,赵禾太害怕也太孤独了…
这段表演与剧本内容并不相符,但现场没有一人喊停。
宋满月本就没有特别要求过乐心,只让她随心而演,拍摄时很多画面都是乐心的真实反应,因此格外自然也格外触动人心。
只要符合当下环境,不脱离主线剧情,宋满月便不会纠正,任由乐心发挥,居令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乐心的随心而为,就是大多儿童会有的样子。
过于孤独的人总是敏锐,赵禾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和脚步声,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她迫不及待的顺着梯子爬出地窖:
“姨娘!”
甜糯欣喜的声音引来的不是柳婵儿,而是夜入赵家寻找物资的地痞们。
“你…你们是谁?”
几个饰演地痞的演员妆造十分成功,他们脸上带着着急和不耐烦,乐心的害怕根本不用伪装。
“妈的!不是说赵家人早跑了吗?这怎么还一小崽子?”
“这大院连个灯都没有,肯定是没人,就一个小不点不知道是哪个逃难的藏这的,别管她赶紧找东西!”
若在往常,一个孩子能卖不少钱,见到落单的孩子,定然有人生出其他心思。
但徽城乱了,自己都活不下去,谁还会往家买个孩子浪费口粮?一个女孩子的价值还不如两个热乎的干粮饼子!
几人没有理会赵禾,而是举着火把到处翻看,赵禾知道家中不剩什么,又不敢把他们引进地窖,只能小步小步的后退到墙根,一句话也不敢说。
“越有钱越抠搜,农户家里还能留几个土豆,这么大的赵府连个多余的布块都留不下。”
地痞之一边找边骂,突然他想起角落的赵禾。
“哎!小孩!这家人东西是不是都让你家大人拿走了?识相的快交出来!要不我给你拎护城河里去!”
赵禾的眼中本就酝酿着一泡眼泪,只是强忍着不敢流出。
面对凶神恶煞的询问,她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这里没有别人!”
因为太过恐惧,赵禾的声音已然变调,带着她不曾察觉的尖利。
哭声吸引到另外的地痞,他似乎是地痞们的主导,大家叫他崔哥。
崔哥见到赵禾,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随即训斥旁人:
“找东西就找东西,难为孩子干嘛!”
说完,崔哥尽可能的让自己表情温和,然后蹲在赵禾面前。
火把的光照下,赵禾的脸部越发清晰,许是最近哭过太多次,她脸上已经有皴裂,搭配着现在的眼泪,怎么看怎么可怜。
崔哥不禁心软,从怀中掏出一个烤土豆,只是天气寒冷,土豆早就凉透,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凉土豆就是生土豆都是救命的东西。
随着拿土豆的动作,一枚银制镯子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镯子非常普通,只雕简单的莲花纹样,镯子主人应该是农户人家,莲花纹案的凹陷处,还镶嵌着些许泥土,隐藏住银镯的光亮。
赵禾认识这个银镯,在敌寇入城前,柳婵儿带着赵禾去城郊寻找食物。
城郊多是田地,秋收时难免有遗落在地中的粮食,或是地瓜或是土豆又或是花生等等…
就在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动手挖冻土时,一位老夫妇出现在地头,他们说这是他们家的地,已经反复收拾过,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如果她们很饿,就来家中拿几个土豆。
这是对好心的老夫妇,柳婵儿和赵禾都注意过老奶奶腕间的银镯,款式花样与崔哥手里的一样,当时的柳婵儿还生出见不得光的想法。
只是两个老人家,如果战乱后真的找不到吃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打这家人的注意?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她到底受过正经教导的人,在没真正面临生死时,柳婵儿还无法做出违背道德底线的事。
最后,柳婵儿和赵禾带着老夫妇给予的几个土豆回家…
结合着崔哥给自己的土豆,以及一模一样的银镯子,赵禾几乎确定这些来自于城郊的老夫妇家。
这样贵重的东西,老夫妇不可能给出,他们对老夫妇做了什么?
赵禾年纪小,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直觉告诉她那对善良的老夫妇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见赵禾不肯收土豆,崔哥只当她认生害怕,于是将土豆放在她脚边位置,起身后又带着地痞们离开。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赵禾才软下身子扑倒地上,怕再次引来旁人,她不敢大声哭泣,只能默默流泪。
赵府侧门再次响起,这次是柳婵儿,看到院内乱象以及倒在赵禾,柳婵儿瞬间便明白发生过什么。
“赵禾!你有没有事?”
明明十分着急,却不得不压低声音。
“姨娘…”
赵禾扎进柳婵儿怀里,边哭边断断续续说出刚刚的经历,还将银镯子的事情讲给柳婵儿听。
“姨娘,那两位爷爷奶奶会怎么样吗?”
柳婵儿沉默,她不知道老夫妇会怎么样,他们本就高龄身体又不好,面对凶神恶煞的闯入者,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如果不是危及生命,或者已经失去生命,那这个银镯子会到旁人手里吗?
见柳婵儿不说话,赵禾越来越忐忑害怕:
“姨娘,我还能长大么?”
还能活下去吗?还能安稳长大吗?
“能!我们都会活下去的…一定会…”